我被钱公子拉到街上,直走了几段路子才停了下来。他倏地转身,一脸愁眉的语调生气地对我说,「你以后也别再去莫家!」
我一愕。怎么钱大哥生气的时候,与那个他也有几分相似啊……
我怔怔苦笑,「对不起钱大哥。珂雪明白了。」
「哼……又不是你的错,你道歉什么了?」钱公子甩甩衣袖,迟疑片刻,便把腰间的玉佩脱下来塞进我手心里,「以后你要找莫文熙的话,去夜蓉静阁,或去我家。我会替你把那个小子带过来。就是别要再去莫府里,免得碰上那个好色的莫老闆!」
我低首把玩手里的玉佩。忽然想起了王爷曾经说过,钱公子要把他自己的随身玉佩送给我,也只是迟早的事。想不到,王爷果然说中了。只不过,好像不是为了要和莫公子较劲,而是单纯地担心我这个兄弟而已……
「谢谢,钱大哥……」我仰脸回以一笑。虽然不知道为何王爷当初要我对这二人撒谎,不过,也许王爷误会了他们也说不定?......
因为不管怎样看,钱大哥他们也不像坏人啊……
我跟着钱大哥肩并肩的在街上走。眼看天边渐渐冒出云霞,我不禁一怔: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弹了这么久的琴啊!……不知道王爷他休息好了没?他还在夜蓉静阁等我吗?应该……都没有吧……
「钱大哥,珂雪……还是先回王府好了……」
「你不是要去夜蓉静阁找王爷吗?」
「嗯……可是天都快黑了。珂雪已经出来太久,该是时候回去……」
「这样子啊……王府的规矩还真是严苛呢……那好吧,我们就……」
「姬珂雪。」
忽然一声沉冷的叫唤。我不禁颤抖一怔。
缓缓抬头,却见那个身穿玄蓝衣袍的他站在面前,「王爷!......」
「本王叫你若是离府的话,就来夜蓉静阁。怎么你人是出来了,却到别处去?」
本……本王?!我待在玄忠王府差不多一年,很少听到亲切的王爷自称「本王」。此刻的他忽然这么自称起来,难道……他是非常的愤怒了?!
我心中一骇,就这么要在大街上给他跪下来请罪。却是双膝一屈,身旁的钱公子似乎是误会我要跌倒,连忙把我扶起来并替我辩解,「王爷,是在下强行邀请姬公子陪同赏琴的。若然王爷要怪罪,就请惩罚钱舒一人。」
短短的几刻鐘,却是仿如永恆。
最后,才听王爷森冷的一句,「跟我回去。」接着转身,便是迈步离去。
我心里惊惶,怯怯便要快步追上。可是忽地有人握紧我手臂,「珂雪,不如我陪你回去?」
我对上钱公子担忧的眼神,心里满是感激,「没事的,钱大哥。王爷没有大家想像中的可怕。」然后我给他一个肯定的微笑,转身便赶到王爷的身后,默默跟随。
终于回到玄忠王府,却是大门前已经站了梅姨和兰。
她们看到我跟着王爷回来,也忘了要和王爷行礼,慌忙跑到我身侧,忧心的目光围住我身上转。
「梅姨,」王爷森冷地命令,「把姬公子锁在我房里。」
「啥?!......」我们三人都是一怔。「嗯……好好好,奴婢知道……」梅姨颓然接令。
看着王爷远去的背影,梅姨又是看着我,忽然皱眉地轻敲我前额,「臭小子!你去哪儿了?!」
「……珂雪……」
「你知不知道王爷有多担心你?!你再晚一点回来的话,王爷就会调派那些找公主的人去找你啦!」
「咦……?!」
「是啊,姬公子!」兰点头附和,「你怎么没有去夜蓉静阁呢?王爷在夜蓉静阁等了公子大半天啊!我们还以为你被什么大爷抓去当男宠了!」
「臭小子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公主啦?居然要王爷担心你!」
我怔怔听着。实在是没想到在我悠间地抚琴的时候,王爷竟然会大费周章的到处找我。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真的是在担心我么?还是只是怕以后没有人可以假冒公主了?......
难道……我值得他为我如此费心吗?......
我被梅姨和兰拉到王爷的厢房里,一路上她们不停说教。却是我低下头来,实在是没面目让她们看到我内疚的眼泪。
都是因为我,害得王爷﹑梅姨还有兰为我操心。我还差点要动用那些本来是要去找公主的侍卫去找我……我真没用……明明现在公主的处境危险﹑生死没卜,我却害王府上下瞎折腾一番……
「喂!你在哭什么啦?!」梅姨把我推坐到床榻上,忽地说起来。
我却只能捂脸摇头。
我清楚知道,此刻的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哭。可是我真的很讨厌自己。讨厌自己容易哭,讨厌自己很没用。讨厌自己阻止不了弟弟当杀手,讨厌自己帮不上王爷找公主……
我究竟,除了当一个只会弹琴的男妾之外,还有什么用?!......
「好了好了!别哭了!」梅姨忽然大力捏起我下頜,衣袖粗鲁地擦拭我脸上的眼泪,「真是的!......知道错了下一次就不要再犯不就好了么?哭什么哭……」
「是啊!欸姬公子你看,」兰说着,跑去把圆桌上的小碟子端过来,「是你最爱吃的桂花栗子糕啊!王爷特地从香茗楼买回来的!」
「王爷……特地……」买了我最爱吃的……?!我要说的说话都被自己的泪水淹没。梅姨和兰只能一骂一哄的叫我别再哭。
「怎么了?」驀地一声沉冷的询问。我们三人撇脸一看,王爷森然地站在面前。「出去吧。」
梅姨和兰立刻恭敬站起身来深揖行礼,低着头的便是快步离开了房间。
我双手拿着那碟栗子糕站起身来,还在犹豫王爷的quot;出去quot;是不是包含我在内,却听王爷柔声道,「吃吧。」
「……嗯?」
「你不是喜欢栗子糕么?」
「王爷……我……」我霍地放下小碟子,却是忍不住跌跪到地上咬牙呜咽,「对不起王爷!......」我前额贴地的跪叩,「是珂雪没用!让王爷操心!......明明这个时候大家都为公主的事情而奔波费神,我却离开王府擅自到处走!......实在是!......哈啊?!」
忽然有谁把我一拉,我跪着的,愕然跌进某人温暖的怀里。
「又哭。要是明天发烧可不得了。」他双臂把我牢牢扣紧,一隻手轻梳我背上的长发。
我呆呆地撇脸枕在他胸膛上,一时间也没了解到此刻的状况。
是说……王爷现在把我抱在他怀里吗……?他是在担心我会生病吗……?
「你是被莫文熙和钱舒带到什么地方吧?」王爷慈柔问道。
「……嗯……」我微微点头。
「去了哪儿?」
「去了莫大哥家里……」
「莫大哥?」
「莫公子和钱公子允许我叫他们quot;大哥quot;……可是我们都没有结拜……」
「嗯。去莫府做什么?」
「莫大哥说他爹从塞外带来了几部珍琴,便叫我挑一部要送给我,也顺便为他们弹奏一曲……」
「嗯。」王爷沉默了良久,不悦的神情仿佛在想着什么。片刻以后才开口续道,「还做了什么?」
「还有……钱大哥也把他的玉佩送了给我……叫我以后别去莫府,去他家好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莫老闆对我很奇怪?......万一我是误会了莫老闆就不好了……
「嗯。不说也罢。」
「不是!王爷我不是不说!只是!......」
他忽地把我放开。我这才发现王爷他同样的坐在地上,「栗子糕,快吃吧。」他抚櫳我脸颊旁的一缕发丝,轻叹一声才拉着我一同站起身来,「你以后要是再哭,就不给你栗子糕吃。」
「啥?!......」我微微一怔。还以为王爷在生气,抬眼却见他淡然轻笑。
王爷温柔地抚摸我头顶,微笑道,「还记得第一次和你出去,你在酒馆里一个人吃了一整碟栗子糕。」
「对不起……」
「不。你喜欢就好。」
我心里一股揪心的悸动,总觉得……王爷这样说话,会害我误会了他的心思……
但见王爷转身看似要离开,我心里疼痛的捨不得,但又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可以把他留住。
只听他忽然说道,「这些天我会叫梅姨把你锁在这里,当作是惩罚你擅自去了别处。」
「谢王爷……」
「放心吧。栗子糕,我会每天买给你。」
我愕然仰首。只见他勾唇一笑,那带笑的眼眸,把我怔怔的钉在地上,一颗心怦然乱跳。
「王爷……」
求求你……别再让我更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