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德莱忒(18世纪欧洲,NPH) — 宴会厅

米莉塔之屋的另一部分是如此截然不同:不是终日粉与深红昏暗走廊里一间间暧昧的隔间与潮湿墙壁上凝固的蜡油,没有被酒渍和精液弄脏的礼裙和被扯断四处滚落的劣质珍珠,爱情祭司们不用退下衣裳在香薰中起舞。她们用阿佛洛狄忒神殿来称呼米莉塔之屋,像古希腊少女那样将鲜花别在裙角上,用双管笛和竖琴迎合钢琴倾泻的音符。

这里没有廉价酒瓶被砸碎的声响,只有玻璃杯的和鸣与陶瓷杯氤氲的茶香,宴会期间东方瓷器里盛放的茶花挂着露水,还未枯萎就被更换,机械夜莺在整点时扇动翅膀歌唱,钟表随着齿轮的轨迹转动。发出愉悦清脆的敲击声,叮当,叮当。

德莱忒从几张用丝绸铺垫的茶话桌旁边走过去,手工地毯吞吃了鞋跟撞在地板上的声音,但她并不需要这些无意义的声音来吸引旁人的目光,她同样不在意那些打量自己的或色情或轻蔑的视线,她只根据自己的直觉向一部分西装革履的贵族笑着问好,接受他们的吻手礼,同时承受另一部分人的冷眼,她学着那些高傲的女人那样抛出自己的名字,就像抛出一块施舍给乞丐的银币那样,尽管她从来不会这样做。她知道凯格拉夫人的女孩们对她的肆意行为不满,展开羽毛扇遮住她们的脸偷偷说着什么,但那又怎么样呢,她只是来找自己的妹妹。

剧台周围的热闹依然经久不息,演员们正在陆续下台,主演们依然佩戴着她们的花环站在舞台上做出各种性感的姿势,德塔西娅不在此列,德莱忒挤进人群,毫不犹豫地推开几个人好挤到剧台的侧边,她捕捉到德塔西娅白色的身影,就算被她推开的是不能得罪的人也不需要紧张,只需要一句故作真诚的道歉,外加一些爱抚与吻。

“德塔西娅!”德莱忒喊着她,后者闻声扭过头,脸色瞬间明亮起来,德塔西娅笑着挥手,但还没来得及走过来就被凯格拉夫人的一个女孩不由分说地拉走,那个女孩也穿着戏服,扮演着林中宁芙,但她将纽扣解下几粒好让轻纱顺着肩膀滑落,露出油画色泽的圆润肩头。

德莱忒撇撇嘴跟上去,那个女孩看到她跟在身后也不说什么,用擦过孔雀蓝眼影的眼睛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就继续拉着德塔西娅,她们走到宴会厅角落,女孩伸出手,指甲上还涂着紫色花汁,她轻车熟路走到角落一座积灰弃置的落地钟旁,拨动上面的指针,一条嵌在墙壁里的暗道无声地显现,她们都没有说话,走进暗道拐过几个转角到达了另一间秘密会客厅。

孔雀蓝眼影的女孩在客厅门口停住,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化妆镜,捏着镜柄检查了一番自己的仪容,顺便将衣服再往下扯了扯,被衣领勒住的乳房显得更加饱满。

“为什么不直接脱掉呢?”德莱忒见她迟迟不进去,打趣了一句。

女孩不快地瞪了她一眼:“赶着将衣服脱光只会暴露你是一个廉价婊子的事实,瓦尔萨夫人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

德莱忒耸耸肩:“最后到床上都是一样的结果,不是吗?”

女孩冷哼一声,收起镜子不再言语,迈着凯格拉夫人教导的淑女步伐娉婷地走,德莱忒姐妹俩也跟了进去。

在门口交谈的时候,德莱忒已经听见里面的谈笑声和情欲的喘息,宴会厅仿造古罗马下陷式浴池,一共有四处方形浴池以及房间中央的一座石英喷泉台,几名头戴金色面具的女人将水瓶顶在头顶,她们或站或蹲在喷泉台四周,水流从喷泉的滴水嘴兽中流泻,被浸湿的纱衣脆弱地附在身上。她们往身上涂抹瑰丽的砂膏与闪粉,比起女人,她们更像是米开朗琪罗雕刻的维纳斯。

更多的女人全身只留有珠宝镶嵌的乳饰,用一条挂着硕大宝石的链子遮住私处。她们在水中扭动躯体,将自己浸入水池,池中的玫瑰花瓣荡漾在她们身上。用被欲望填满的眼睛望着水中起伏的波纹。

一部分贵族正躺在浴池中,享受女妓的服务,另一些坐在浴池旁的石台上,穿着得体衣着的赫泰拉们依附在他们身旁娇笑,耳坠随着身体的动作而晃动,他们晃着酒杯交谈,欣赏一场性的盛宴——

无论是浴池中,或是寻常的角落,都充斥着尽情交媾的男女,他们中的大多数戴着古铜色面具,象征低贱的奴隶。他们在主人的要求下进行着混乱的性交狂欢供贵族赏玩。

女子的呻吟和男性的粗喘,肉体撞击的声音与水花四溅跌落在地的声音充斥着这个房间。前面那个女孩已经很自然地坐在一个男贵族身边,用手抚摸着他的腰腹,后者闭着眼喘息,一个妓女正埋首在他的胯间,还有另一个妓女正托着自己的乳房给他按摩。

德塔西娅很少遇到这种淫荡盛会,她无所适从地扯了扯德莱忒的裙角,“我们一定要留在这里吗?”

德莱忒正盯着一对男女,他们隔着古铜面具接吻,男人的性器拔出来又重重捅进去,他们身上残留的水迹倒映烛光。女人一声一声急促地喊叫,点缀着亮片的指甲在男人后背留下粉色刮痕,男人的后背有无数新旧疤痕,男人做爱时绷紧的肌肉与凶猛的性交方式使他们受到很多贵族投来的目光。

“去找凯格拉夫人。”德莱忒注意到宴会厅的正前方,凯格拉夫人正与其他几个没有下场欲望的贵族高坐在看台上,周围簇拥着衣着裸露的女佣和几个高级赫泰拉。德莱忒注意到凯格拉夫人正注视着她们和那几个贵族说着什么,她听见几声不屑的笑,还有漫不经心地询问:“甚至是瓦尔萨夫人的姑娘?”

德塔西娅顺着德莱忒指给她的方向看过去,凯格拉夫人穿着一件丝绸长袍,将自己陷在枕头与坐垫中,向德塔西娅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德塔西娅还在犹豫的时候,德莱忒在她身后推了她一下:“不要让他们等太久,我就在这里。”

德塔西娅这才把裙摆稍微提高,穿过狂欢的人群,踩着台阶走到凯格拉夫人身旁,她顺从地垂下头行礼:“夫人。”

“你就坐在这边吧。”凯格拉夫人点点头,让她坐在空缺的位置上,然后继续和贵族们交谈甚欢,他们就像对她毫不在意,但总会有各色的目光不时落在德塔西娅身上。她感到不自在,也没有心情听赫泰拉们的吟诗唱曲,她抬头去找自己姐姐的踪迹,却发现德莱忒已经被人群淹没。

德莱忒找了一处水池坐下,在交错人体的遮掩下观察着高台上的贵族,其中有男有女,她注意到凯格拉夫人经常主动同一个灰色眼睛的男人搭话,那个男人身边却奇怪地没有名姝主动作陪。比起身边莺歌燕语佳人在怀的其他大人,或者将高跟鞋搭放在跪着的仆人背上的高傲贵妇,他显得古怪不合群。德莱忒继续打量着他们,那个男人偶尔会简短地说几句话,更多时候则是低头交错着手指,德莱忒可以看出来他是少数几个对这场狂欢提不起兴致的人。

德莱忒窥视的目光也许过于直接,那个男人抬头的时候她猝不及防同那双充斥灰色雾气的眼睛对上视线。她很自然地移开目光,假装只是一个巧合。这时候她为了不被怀疑,又主动和自己身边一个身份不明的矮个子男人攀谈起来,她很快便取悦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将身旁另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抛在脑后,想要将德莱忒拉近自己。

“您太着急了,大人。”德莱忒嗔怪,笑着躲开男人的手,然后又主动靠在男人身上。德莱忒一边垂头聆听男人自夸的话语,在附和的同时将左手悄悄摸进男人的衣服里,顺走男人的一块手表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就像从他那里拿走理所应当的嫖资。她继续陪男人周旋,从摆在一旁的果盘里挑出几颗葡萄喂给毫无察觉的男人,最后将一旁被冷落许久的女孩重新推进男人的怀抱,被德莱忒吊着的男人不会拒绝主动贴近的少女,已经撕扯起女孩稀少布料的衣服,而德莱忒在旁边笑盈盈看了一会儿,自己起身往另一个浴池走去。

她擅长偷盗,尤其是趁着和嫖客们调情时摸进他们的口袋来盗走他们的钱财。她会靠着自己的吻与性技巧将这一切进行地神不知鬼不觉,这同样是男人们因她破产的原因之一。

妓女加酒,家当溜走。谚语也是这么说的,她丝毫不为盗窃行为感到羞愧,她甚至从没有真诚地忏悔。当德塔西娅对着基督像祷告地时候,她坐在旁边幻想同耶稣做爱。

米莉塔之屋的偷盗行为和做爱一样每日都在发生,并且是可以被容许的。这种行为不仅发生在妓女和嫖客间,同样也发生在妓女们之间。也许只是一时疏忽,今天得到的项链明日就会戴在另一个女孩的颈间,所以那些妓女习惯了将所有自己的首饰全部戴在身上去接客。

德莱忒以同样的手段又从其他浴池中享乐的人那里盗窃了不少东西,也许是凯格拉夫人的姑娘们被训诫不可偷盗,又或者这里的客人并不担心被偷去钱财,因为他们随意赏赐的小物件比偷盗所得更值钱,所以他们对德莱忒伸进他们衣服内侧的收毫不设防。她偏爱那些同性恋的女人,她可以轻而易举在爱抚她们的时候解下她们的项链和手环塞到自己的裙子褶皱里,当然,她也从那些妓女那里学来了如何将珍贵的戒指藏进自己的头发里。

当德莱忒觉得差不多可以收手的时候,本来干净整洁的衣服也变得皱且湿透,沾满深红色的葡萄酒渍,她不在乎搞来的东西会不会因为浸水而损毁,将它们一股脑塞进一个系在裙子里的布袋中后踩着鹅卵石走进浴池,她缓缓蹲下身体,感受自己浸浴在温热的水流中,她散落下来的头发上沾满了破碎的玫瑰瓣,耳边是不曾消匿过的经久不息的欢爱声,她睁开被水汽湿润的眼睫,自己的妹妹还在高台上如坐针毡,此刻的她终于被空气中飘荡的情欲所感染,她将肩膀以下的身体全部隐没在玫瑰的遮掩中,当着那些佣人或是贵族的面,她如同所有爱神信徒那样顺从本能,将头微微昂起,闭上眼睛开始自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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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18世纪妓院感兴趣的友友们可以读《芬妮· 希尔:欢场女子回忆录》,还有英剧《名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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