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濯:“那你为什么要走?”
哥哥比他这朋友更重要吗?
姜濯以“你都这么大了离不开哥哥吗?”的控诉目光瞪他们兄弟俩。
卢栩见姜濯嘴都撅高了,生怕把俩小孩友谊搅和掰了,连忙道:“殿下,要不你先回家,我劝劝他?”
卢舟:“我想和阿濯做像大将军和陛下那样的朋友。”
姜濯闻言神色稍缓,他也是呀。
卢舟:“大将军在定北郡打了十几年仗,在西北时间尤其多,他也不是日日在陛下身边的。”
姜濯:“那怎么一样?舅公是去打仗!他也回来了!”
卢舟认真道:“我也会回来呀。”
姜濯:???
卢栩:???
卢舟:“我还要科考,我早晚会回来的。”
姜濯傻傻地看他,“那边没老师呀。”
卢栩:“对对,那边可没老师!”
卢舟:“君齐哥哥可以教我。”
他自信道:“我这次考得很好,一定能考过童生的。”
卢栩:“那你去哪考秀才?”
从西北回观阳?
还是从西北来京城?
卢舟顿了顿,十分宽心道:“来京城。我准备好考秀才,便会来京城。阿濯到时你能替我举荐在京城考试吗?”
君齐哥调走了,他在京城考试还得重新找人推荐。
姜濯想也不想:“当然能。”
可他还是不想卢舟走:“你不能留在京城吗?你是不是不想一个人住?我去找舅公,我同你一起到大将军府住,不会叫你孤零零一个人的。”
卢舟摇头:“先生说,书中方寸,可见天地。可书中的天地,不是真正的天地,阿濯,我想像贺太师一样,科考前去看一看天地,去看一看大岐的万里江山。”
他没瞧见他哥哥听见贺太师三个字,脑门的青筋都一突一突的跳。
卢舟只想着他在观阳时,把自己困在书院和书本,不知不觉在自己周围聚集了一片越来越浓的迷雾,多亏哥哥带他来京城,让他看到世上有那么多的人,那么不一样的景色。
若是可以,他想有生之年尽可能多地去更多地方,看风土人情,看书中写不到,写不尽的天地。
后来听说贺太师考前游历的事,早就满心向往了。
姜濯怔了许久,大岐的江山?
一直沉默仰头听的米添忽然化身他肚子里的蛔虫,向往道:“我也好想去看看呀。”
卢栩:“……”
卢舟开心地看米添,像是看知己。
卢栩忍不住给他们泼冷水:“你们知不知道西北是什么地方?”
米添:“我知道,听说那里冬天有好大的雪,夏日全是草甸,有数不清的牛羊,还有四季不化的雪山,山顶有一个超大的圆湖,像镜子一样。”
姜濯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米添:“我听去过那边的伯伯说的。”
虽然他爹是个没出过京城的废物,但是他爹的朋友中有当年随军去过北边的侯爵伯爵。
他们这些吉祥物有打仗天赋的不多,但总有一两个敢从营帐出来,到附近四处看看的,回来后,可没少给京中的“土鳖”朋友们吹牛。
他们口中,蛮人又凶神恶煞又不经他们打。
一会听到蛮人袭营,吓得屁滚尿流夺路逃命,一会威风赫赫以一敌百,杀得蛮人片甲不留。
虽然故事里全是逻辑不通的矛盾,但米添听多了,难免还是心生向往。
他想像话本中的游侠一般,仗剑走四方。
可他是承平伯世子,将来要继承伯位,除非打仗陛下点了伯府领兵出征,不然他永远也没什么出京的机会。
他非常羡慕地看卢舟:“我也好想去西北看看,好想替殿下看看大岐的江山。”
姜濯:“……”
卢栩:“……”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能去西北是抽中了大奖,留在京城的皇孙最可怜。
姜濯嘴撅得更高了,都快委屈哭了。
卢舟:“我会给你们写信的。”
米添:“也给我写吗?”
卢舟:“嗯!我看到的都会写下来。”
姜濯坐在伯府的马车,垂头丧气好一会儿,不高兴道:“那我只许你去五年,若你五年内考不上进士,就必须回来和我一起读书。”
卢舟:“嗯。”
姜濯:“你要日日与我写信。”
卢舟:“不行的,军报才能那样发。”
姜濯:“……那便五日!你日日写,五日一发。”
卢舟:“好。”
米添:“还有我,阿舟哥哥你要把蛮人长什么模样画出来。”
他知道卢舟会画画。
卢舟:“好!”
姜濯郁闷地带米添走了,和卢舟约好,他们出发前,卢舟依旧要日日去太子府找他,连休沐都要去。
卢栩目送姜濯和米添的马车离开,满心的感慨。
他拍拍卢舟肩膀,“你傻不傻?”
卢舟仰头看他:“我没有骗阿濯,我不只是因为不想跟着你和君齐哥哥分开才那么说的,我想了好多天了。”
卢栩看着已经只比他矮一头的弟弟,捏捏他手感依旧细软嫩滑,稚气未脱的脸蛋,叹气道:“回家吧。”
家中变动,冲淡了卢舟考试带来的重要感。
卢舟放下包袱,就帮着卢栩安置马匹,将车拉进后院,跑上跑下,帮卢栩分门别类摆放他们采买回来的东西。
兄弟俩带人收拾好东西,卢栩催卢舟去泡澡换衣服,考试闷了几天,又牵马又收拾的,浑身脏兮兮。他自己则冲一冲就跑出浴室了。
待卢舟出来,发现卢栩正在厨房忙忙碌碌做菜。
卢舟看看时间,诧异道:“哥哥你不去接君齐哥哥吗?”
卢栩:“我叫护院去了。”
卢舟凑近,发现卢栩做的全是他爱吃的,除了菜,还给他准备了火锅。
卢栩见他傻愣愣的,笑道:“发什么呆?庆祝你考完试了。”
“嗯,我知道。”卢舟咬咬唇,腼腆笑,又往卢栩身边凑凑,“哥哥我给你帮忙吧。”
卢栩将芝麻酱罐子给他,“调吧,想吃多少调多少,等咱们去了西北,不知道还好不好买了。”
卢舟“嗯”一声,舀了一勺,又舀一勺,再舀一勺……
所有调味料中他最爱吃的就是这个,往凉菜上浇,涮肉涮菜蘸一蘸,趁着在京城,多吃一点儿!
卢栩切好菜一转头,见卢舟调了一大碗,失笑道:“一会儿就记上,多买几罐芝麻酱,等到那边给你涮羊肉吃!顿顿吃!”
西北也不是全无好处,羊多呀!
颜君齐下衙回来,见卢舟正往院子里端菜,他走过来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卢舟。
卢舟:“送我的?”
颜君齐:“嗯。”
卢舟打开,里面是一块儿墨。
京城丹青堂最好的墨块松鹤万年,据说这种墨写出来的字可保千年不褪色。
这一小块儿,搭上颜君齐所有俸禄都不够。
卢舟:“谢谢君齐哥哥,我会好好保存的。”
颜君齐:“保存什么?你的文章你的字,都已经值得用这样的好墨了。”
卢舟怔了怔,眼窝热热的,“谢谢。”
卢栩端菜出来,好奇凑近,见是块儿墨,笑道:“正好,走之前去月辉楼库房搬点儿纸再走,西北那边肯定缺,咱们多带点儿,让你们俩随便写。”
颜君齐一怔:“我们俩?”
卢栩:“嗯,卢舟跟咱们一起去。”
卢舟:“嗯。”
卢栩:“我们家小傻瓜,觉得去西北是件大好事呢。”
他把卢舟对姜濯说的那番说辞说给颜君齐听,三人边吃边聊,卢栩说故事似的给卢舟讲贺太师如何坑他,官场人心叵测。
卢栩:“你跟我们走也好,省得你太小,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卢舟听完,却道:“哥哥,你不愿意去吗?”
卢栩:“我该愿意吗?”
卢舟:“嗯。”
卢栩:“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