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武官子的科举青云路 — 第213节

等着瞧好吧,谢回爬到右相的位子上后,头一个要搞的不是朝中跟他不对付的大臣,而是妻子姜宝璐。

他以前发迹当上相爷,靠的是与姜氏联姻,然而这次从云州知州爬回朝中,那是靠他在关外风吹日晒几个月得来的,姜氏的助力就显的微不足道,对谢回来说用处不大了。

甚至碍了他的事。

第239章 “炼丹炉”

◎他三哥不是没梦想,而是心里藏了个占岛为王的梦吧。◎

卫景平心道:等着就是了。

谢回重回右相的位子后, 手握相印,大权, 却怎么也找不回三年前那种不可一世的爽感了, 反而在云骁帝跟前患得患失,总没那么踏实。

甫一坐到右相的位子上,户部侍郎纪九渊最先踢过来一件事情今年秋天各府的丁役银和田赋银该如何收,照旧还是调整?各府人丁数增长了, 按说丁役银征收起来是一大笔客观的银子, 但是耕田的亩数却几乎没怎么增长, 一户农家子女多了, 要缴的丁役银子多出数倍, 而他们从土地上获取的银两没有增多,手里的钱变得更少了, 可以想象,他们的生活会更加贫苦艰辛, 一旦交不起丁役银的时候, 就该弃土地逃亡当流民去了。

谢回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其实这个状况卫景平后来想清楚了, 不过有点后知后觉, 没有一下子看出来这个问题历史上有人解决过了啊,不就是大名鼎鼎的“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吗?

“一条鞭法”是明代的张居正提出来的, 就是把原来的田赋、徭役和杂税合并起来,折成银两,分摊到田亩上,按田亩多少收税。“摊丁入亩”就是把前面那个按人丁数计算的丁役银取消,合并到田赋银里头, 当朝暂时还没有人想到“一条鞭法”, 也还没有实行“摊丁入亩”, “滋生人丁永不加赋”,但是各府的人口数增长后,却面临这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了。

此事一时半会儿拿不出主意,谢回散朝后回到家中,但每每踏入后宅,想着爱妾梁氏的柔情娇媚,再一看姜宝璐粗鄙的嘴脸,心里头莫名说不出的烦躁,让他吃没滋味,睡不酣畅,第二天办起事来总不如以往那样游刃有余,叫群臣颇有微词,三番五次也没那么中云骁帝的意了。

谢回内心愈发堵得慌,尤其是回到家中,一点儿瞧不顺眼都能让他气急败坏,不是摔东西就是发脾气,然而姜宝璐靠着丈夫当上了一品宰相夫人,着实欢喜了一阵子,她忍耐着他的脾气,百般讨好他……是想把日子风光过下去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朝廷上的屡次挫败让谢回心中的弦越绷越紧,没准儿哪一天,嘎嘣就断了。

大约,是从他破天荒头一次抬手甩她耳光那一天开始的吧。巴掌落在脸上的那一瞬,姜宝璐疯了,她是谁,是当朝姜太后的嫡亲侄女,是皇帝的亲表妹啊,她歇斯底里地哭了一场,第二天蓬头垢面地跑进宫里头找姜太后给她撑腰:“姑母,您侄女这日子没法过了,他动手打我……”

姜太后精神不济,看着她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巴掌印摇了个头:“宝璐啊,哀家一连几日身上不好……”

顾不上管小辈们两口子间的糟心事了。

姜宝璐抹干眼泪说道:“太后姑母,我听说您盼了一夏天的凉殿都没修缮好,”她往姜太后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是不是今年夏天那会儿的暑热伤了您的凤体?”

不提凉殿的事儿还好,一提姜太后就来气:“你那皇帝表哥不孝,愣是没押着工部给哀家修凉殿,哀家能怎么办。”

说完,她俯在贵妃榻上喘气个不停。今夏尤为酷暑,没有凉殿入住避暑,无论女官们伺候得再好,姜太后还是被热着了。

姜宝璐听了她的话,垂泪道:“工部要给姑母修凉殿,得问户部要银子,问题还是出在户部身上。”

姜太后活了这么大岁数,能有今天的尊贵,岂能看不透这个,她说道:“宝璐啊,你错了。是皇帝把皇位放在了哀家前头,懂吗?”

听说预备给她修缮凉殿的银子被挪去豫州赈灾,呵,这件事可是让云骁帝赢了称颂和民心,稳固了他的皇位呢。

姜宝璐似懂非懂。

姜太后摆摆手:“回去吧。”她因为修凉殿的事正和云骁帝置气呢,才没心思为姜宝璐撑腰。

……

而卫景平这边,许多事情推出去之后,那是一身轻啊自在多了。

六月下旬,他收到了来自会稽山柳好柳道士的回信,信中只有一个字:来。

让卫景平到会稽山去找他,多半是这个意思。

但是从京城到会稽山一去一来的,至少要半个多月的时间,卫景平告不了这么长的假期,于是给他三哥写信,在信中说明缘由,问卫景川方不方便去一趟,没多久卫三回信,信中说他们已经出发去会稽山了,一有信儿就送往京城,叫他放心。

卫三出马,卫景平自然是一百个放心。

不过,卫三去了会稽山许久,得有两个来月吧才捎了信儿回来,说准备路过京城回家一趟,让他们等着。

一看日历已经到八月初了,虽然京中还是很热,不觉得三夏过尽,但时序已初秋了。

“卫大人,”那天傍晚天都要黑了,卫景平到街上去买东西,新科状元,翰林院修撰谢映从他迎面走过来:“家里来人了?”

他是看见卫景平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才这么随口一问的。

“过两日我三哥回来,”卫景平说道:“哟,谢大人今儿回去的早啊。”

他近来听说谢映这一届的新科进士们特别热爱翰林院,每日到点都不散值的,全要或读书或编修书籍……到深夜方回家歇息,特别的上进。

比他们那一届强多了。

谢映面色惭愧:“卫大人你是不是知道,谢相爷每日都要到翰林院来走一趟,问政什么的,咱们哪里敢早走。”

他说的很委婉,实情是,谢回想抓住云骁帝的宠信,想把手头的事情办得漂亮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然而他又不是那样的能人,只好来翰林院找新科进士们出主意。

卫景平:“……谢大人真勤政啊。”

他心道:谢回这是把翰林院的新科进士们给他当幕僚了啊。够聪明。

谢映没有说话。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卫景平问他:“你小叔近来在忙什么?”

竟好久没和顾世安打过照面了。

谢映笑道:“我小叔他懒病犯了,每日除了到工部应卯就是回家躺着,我小婶都要把他撵出去了。”

卫景平笑了笑:“麻烦谢兄回去给夫子带个话,过两日我去看他。”

改造防御方式,造火铳之类的兵器,他还要跟工部联手呢。

……

卫三回来的比他想象的要快一些,进家门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对卫景平说道:“你要的东西拿到了。”

跟着进来的卫三媳妇儿关红芹手里拎着个小包袱:“都在这里你自己看吧。”

他们不懂。

去了会稽山也没见到柳好,只一个道徒出来问了他们的名姓,叫他们等个把月,再见面的时候就给了这么一个包袱,连句话都没交代的。

卫景平:“……”

柳好果真是世外高人。

他谢过卫三两口子:“三哥,三嫂快歇息片刻吧。”

这时候卫容与带着卫泱出来了,卫三两口子一人薅起一个娃儿,嬉笑着往后院去了。

卫景平嘱咐了家中的厨子和丫鬟们几句,一会儿,他们就忙成一团,端着一道道吃食给卫三两口子送过去,跟流水席似的,别提多壕了。

夜里,他拨亮油灯,在微微跳跃的灯光里解开卫三带回来的包袱,里面一本手写稿,几包矿石之类的东西,卫景平拿给姚溪看:“你认得这些是什么吗?”

姚溪细细看了看:“这包是朱砂,这包是雄黄,”她指了指余下的几包:“这些我也不认识。”

卫景平翻着柳好的手写稿,光看书法,俨然不输给新科进士的水平:“里头写的倒是清楚,这几个方子都是他掌握的huo药的配方。”

单燃烧型的,能炸的,又能燃烧又能炸的……

“柳先生这是给了配方和材料,”姚溪问他:“让咱们自己试炼的意思吧?”

她这些天跟着卫景平耳濡目染,也模模糊糊地了解到了huo药啊□□啊之类相关的知识,能就此说上几句。

卫景平:“嗯。”

试炼这活儿,还得找工部,那里头会捣鼓的人多。何况造□□需要挖矿冶铁,这活儿更绕不开工部了。

他取出笔来在纸张上画了几幅小图画,背面写上字,像是在制作上辈子那种学龄前幼童识物用的科普卡片。

次日,他放了衙去排队买了份臭豆腐,打包带上去拜访顾世安,到了顾家,老顾正在悠闲自得地吃着西瓜:“最后一拨西瓜了,再过几天就没的吃了。”

卫景平“献上”臭豆腐:“夫子,以前在龙城府的时候,柳二叔说立秋后西瓜太寒,不叫吃太多。”

顾世安从他手里接过臭豆腐:“放辣了吗?我暖暖胃。”

卫景平:“……”

老顾只是说说而已,他擦了擦手,斟了热茶放到卫景平面前:“你来找我,手里又有活儿了?”

否则卫四这个大忙人,可没有闲心来找他。还带了臭豆腐来献殷勤,一看就有事。

卫景平:“嗯,还真让夫子给猜着了。”

顾世安乜了他一眼:“说来听听?”这回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卫景平取出昨夜画的一沓科普huo药和□□的卡片,一张张依次拿出来摆在老顾面前:“夫子看看这个。”

他画得过于朴拙,顾世安笑道:“要是叫你程夫子看见,不得气吐血。”

在白鹭书院那几年,程青白教这孩子书画了。

卫景平摸了摸头:“放心,程夫子看不到。”

顾世安“啧”了声:“□□……这名字有意思,要造它,除了你说的huo药之外,还得挖矿石冶铁吧?”

卫景平理所当然:“嗯,所以这事儿离不开工部,还得来找夫子您啊。”

顾世安白了他一眼:“还得支个炼丹炉,还得挖矿冶铁,不咋想干。”

卫景平:“夫子,你听我说……”他天花乱坠地吹了一通,许了顾世安许多好处,没想到老顾鸡贼地说道:“我可以给你找地方支个炉子,不过头开始得你亲自去炼,成了我们工部接手,行不?”

成不了的话,就当没这回事。

卫景平:“……”行吧,败了是他的,成功了是工部的,真拿他当大冤种。

他一咬牙说道:“行,怎么不行。”

顾世安眯着眼拍了拍他的肩:“你回去吧,过两日说好了我给你信儿。”

从顾家出来的时候,卫景平又说道:“谢大人的事……”说实话,他对谢回动完手,有点不敢直面顾世安,那人毕竟是老顾的亲兄长。

顾世安看出他的心思,哼了声:“要不我再给你递把刀子,让你干活利索点儿?”

早点给谢回个痛快不行吗。

卫景平:“……”

这么多年竟没看出来,老顾手狠心黑啊。

……

等顾世安回信的日子,一次他放衙回家时候在路上遇到福州公主秦绮的车驾,特地上前跟她打了声招呼:“多谢殿下牵线,柳先生给臣回信了。”

秦绮从车厢里伸出手来,轻掸一下他的衣袖笑道:“卫四,你可知道本公主送你的那箱子书从何而来吗?”

卫景平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手:“臣不知。”

“当年柳家犯事,”秦绮淡笑道:“是我母妃夜里翻墙进到他们家,把柳好的书籍带走留存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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