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魏晋干饭人 — 第617节

亲随一脸茫然的看着,完全不知道李骧是怎么了。

李骧独身一人这样从西山回来,成国朝臣便知道范长生的选择了,心中大震,不明白范长生为何会这样选择,难道他看不到立李班的后果吗?

没人知道范长生和李骧说了什么,跑去城门口接他的大臣怎么问都问不出话来。

赵信也跟着去看热闹。

他并不知道这件事跟他还有些关系,因此袖手在一旁看热闹看得开心。

啧啧啧,真没想到,他们谈判还没结果,成国先自己乱起来了。

虽然这个乱不会很久,毕竟有李雄在,但能看到笑话,暂时缓解他这一方的压力,赵信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正看得欢,李骧突然抬头冲他的方向看来,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睛血红。

赵信吓了一跳,当即站直,一脸严肃起来。

等成国朝廷的人把李骧抬走,赵信这才目露探究,沉吟起来。

回到驿站,他就叫来亲兵,“你悄悄地联络我们的斥候,让他把李雄、范长生、李骧等人所有的信息都整合给我,不论粗细,已证实的或是传闻,全都给我拿来。”

亲兵一脸严肃,应声而去。

赵信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其实他对成国君臣的了解都浮于表面,毕竟,他们之前对蜀国不是很在意,视线还是主要放在北方、中原和南方。

蜀地因为有天险地利,在中原未定前,外人很难关注到这里面的情况。

所以他对他们的了解其实不深,他这段时间已经在努力补足,可今日看,他对他们还不够了解。

李骧,他为何要用那种目光看他?

范长生,为何不阻拦李雄立李班?

李雄,为何会在群臣如此反对的情况下还坚持立李班?

赵信要的东西很多,他们直到第三天才把东西悄悄送过来,在此过程中,赵信又和成国朝臣们见了一面,这一次谈的还算和睦,虽然没有定下,但彼此又试探了一波底线,赵信渐渐心中有数,成国君臣心中也有了点底,他们对赵信的条件不是很满意。

包括李雄在内,哪怕知道可能性很小,但他们还是想要汉中郡,实在不行,割汉中一半的县给他们?

赵信没有答应,一回到驿站,看到亲兵的眼色,立即回屋。

斥候送来的资料不少,赵信细细地看起来。

看完,他隐约明白了一些。

是他狭隘了,把李雄他们当成了晋国皇室那群为权势而陷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的人。

看看他们便知,天下不仅有司马家那样一心只有权势的人,也不止有石勒这样凶残但只相信自己的人。

还有李雄和范长生这样的。

李雄的父兄死后,流民军一度分崩离析,但他坚持不投降,咬着牙坚持战斗,而那时,流民军上下皆饥荒,就是李雄这个首领也得忍饥挨饿。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拉拢了本地士绅豪族范长生。

别看范长生是道士,他可不是一般的道士。

他在这里有广袤的良田美地,还有千余部曲,又因为信奉天师道,在巴蜀一带拥有极大的信众。

李雄和范长生搭上线,范长生就给他们提供了粮食,流民军这才不至于饿死。

之后,范长生就给流民军提供了大量的粮食和器械,协助他们作战。

李雄就觉得这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呀,于是吆喝上他的好兄弟和下属们,一起去找范长生,要奉他做皇帝。

范长生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控制不了流民军,于是坚持拒绝,反过来把李雄推上了皇位。

这些年来,他尽职尽责,君臣间的关系很和睦,范长生提出来的“休养生息,薄赋兴教”的政策得到了很好的实施。

在他们实际控制下的蜀民日子过得比外面的蜀民不要太好,也是因此,他们近年来和蜀地其他郡县的斗争越来越严重了。

说白了,李雄和范长生对权势都没那么热衷,他们一个是为了流民军和蜀地的生民,一个是为了蜀地的百姓和道教的兴衰。

赵信将所有资料看完,肃然起敬,同时心里有了另一个主意。

第1058章 大惊喜

资料上,李雄很崇敬西凉的张轨,走到绝地时甚至和左右说过要带大家去西凉投靠张轨。

西凉的张轨一直收留从中原逃出去的流民,自和赵含章合盟后,他甚至劈了一块地,新建晋兴郡来收容流民,李雄就是想去晋兴郡。

有些话,自己崇敬的人说和下臣说、对手说,其效是不一样的。

他想要加快速度,离年越来越近了,赵含章和傅庭涵婚事将近,他还是想及时把弘农公主和傅宣带回去。

赵信收好资料,当即就写了一张条子交给亲兵,让他立即给斥候送去,“让他们收到信后立即发出,发完以后当即收拾好东西转移地方。”

“啊?”亲兵道:“我很小心,没有尾巴跟着我。”

赵信道:“小心为上,他们带着电台,不容有失。”

亲兵应下,悄悄去送信。

赵信请求赵含章致信张轨,请张轨劝一劝李雄。

赵含章挑眉,没有犹豫,当即就给张轨写信,正好,她也许久不与他联络感情了,她要建议他多种粮食多养羊,关于羊的销路不要担心,她有信心,明年中原会消耗大量羊肉的。

除了羊肉,还有羊奶,国民营养价值跟不上,除了豆浆外,还应该多喝奶。

只有身体更强壮,他们才能建设好国家嘛。

至于蜀地的事,赵含章只提了两句,一句是,成国主李雄夙来钦佩士彦,另一句是,国失蜀地,吾心甚痛之……

似乎只是说到当今天下局势时随口提了两句,但张轨七巧玲珑心,收到赵含章快马加鞭送来的信后便盯着这两句话多看了两遍。

然后把信收起来,和他的心腹们道:“赵大将军已经稳定中原,告诉牧民们,明年春天多留一些羊羔养着,等到秋天,我们把羊卖到富庶的中原去,换他们的粮食、布匹和瓷器。”

“还有盐。”

张轨哈哈大笑起来,高兴的应道:“对,还有盐!”

“不过中原的盐巴也贵,派出去的人还没找到新的盐井和盐石吗?”

他们有两口盐井要开采枯竭了,预计再有三四年就采不出什么盐了,所以他们需要找新的盐井和盐石。

西凉的人也越来越多,需要的盐巴一年比一年多。

将心腹下属们遣退,张轨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他坐在案前凝重的看着摆在眼前的纸笔。

沉默许久,他还是开始研墨写信。

远在蜀地的李雄收到西凉的来信,一脸懵逼。

待拆开信,他就更懵了,但懵过后,他看着信中的话沉思起来。

李雄一直以为自己对张轨是单方面崇敬,说白了,他是张轨的粉丝,从没想过张轨会知道他,还特意写信来劝他。

张轨劝他向晋称藩做属臣,本来还想和赵含章拉扯一段时间,争取更多利益和地盘的李雄犹豫起来。

能做忠臣,谁愿做在史书上被骂的叛贼呢?

实在是晋国君主太弱,品德不高,脑子还有问题,为了百姓不得不反;

可他在蜀地也会担忧刘渊和石勒凶残,会屠杀汉人和氐族,要不是出现的赵含章足够强大,他是不会产生归属晋国的想法的,哪怕是张轨劝也不行。

他不觉得司马家的人能带领天下百姓挣脱出泥淖。

正犹豫,兵部的郎中扶着一个令兵跌跌撞撞跑进来,一路跑一路喊:“急报,急报,急报!”

李雄一惊,立即将信压下,站起身来。

禁军立即接了俩人进来,令兵跪倒在地,奉上军报,急道:“陛下,赵家军进到涪陵郡,和李钊一起连下涪陵三县,涪陵,涪陵郡就要陷落了。”

李雄瞪大了眼睛,问道:“赵家军是何人领兵,他们是怎么过去的?”

令兵不知。

等范长生和朝臣们赶到,他们这才从令兵那里了解到涪陵郡实际的情况。

几个月前,李雄派李骧攻破涪城,俘虏了太守谯登,但涪陵并未完全陷落。

因为天冷,所以李骧带大军回来,但还有军队留在涪陵,时不时的跟对面打一场,能抢到一个县算一个县。

就这样水磨豆腐的打下了三个县。

对面的百姓也被他们吸引,很想脱离晋国投奔他们,正是一片形势大好时,一支赵家军从天而降,湿漉漉的,有的连鞋子都没了,却武器精良,战意凶猛,愣是一天之内就抢走一座城。

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呢,赵家军就和对面的李钊联合起来,两支军队一起把另外两座城也给抢回去了。

令兵道:“听从那边逃过来的百姓说,那赵家军的王将军出面说服了好多地主老爷拿出粮食来赈济百姓,那边的百姓见是赵家军,都不跑过来了。”

李骧很生气,和李雄道:“陛下,赵含章言而无信,这边和我们谈判,那边却偷我们的后方,臣请求斩杀赵信,以扬国威。”

范长生则问道:“下三座城后呢,他们可有继续进攻?”

令兵回道:“没有,赵家军只是把旗帜插起来,然后就不动了。”

这些事情军报上都有写明,甚至还有更详细的,连令兵都不知道的情报呢。

李雄仔细看完军报,面无表情的递给丞相。

范长生连忙接过翻开看,看完也沉默了,转而交给李骧。

李骧气冲冲的接过,军报上说,赵家军领兵的是王玄,攻下三座城后他曾给成国驻军的余将军来信,要和他谈一谈。

余将军去了。

军报上说,王玄之所以强渡乌江,是奉命来带这边的晋臣回去述职,无意冒犯成国。

只是不巧,他们到时正好两国交战,作为晋臣,他有守土之责,也有襄助同僚的义务,所以才派兵支援李钊。

成国君臣皆无言以对。

他们会相信王玄的说辞吗?

那当然不会了。

先不说他们的谈判前两天刚到这一步,还没彻底说定呢,信从蜀地到洛阳,又从洛阳到荆州,需要的时间可不止五六天,更不要说还要率领大军强渡乌江,翻越乌山到达涪陵郡了。

很显然,赵含章早布置下去了,算一算时间,几乎是赵信前脚刚到巴蜀,王玄后脚就出发。

也就是说,赵含章算准了一切,笃定他们一定会和晋称臣,条件是藩国面积,而赵含章也早为他们界定好了藩国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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