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郎两步上前,一把将几乎趴在地上的小内侍揪起来,他还抖了抖对方,见他身上掉不出什么东西来,有些失望。
他就把他丢在一旁,但见他傻乎乎的倒在地上,连拿刀自卫都不会,就嫌弃的道:“还愣着干嘛,不想死就跟上。”
小内侍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应声,以为赵二郎是认错了人。
但赵二郎往前走了两步,杀了两个人后反应过来,又转回头问他,“你是投降了吧?”
正好一旁有赵家军跟着大声喊“缴械不杀”,小内侍机灵,立即反应过来,立即跪下磕头道:“降了的,降了的,奴才愿意效忠将军。”
赵二郎的亲军已经围上来,将赵二郎护在中间,因此他也不怕被人捅冷枪,将人拉起来嫌弃道:“在打仗呢,一跪下就有可能被砍脑袋,要跪出去外面跪。”
赵二郎招呼他的亲兵们,“赶紧的,我们先冲进去,拿下匈奴皇帝。”
小内侍连忙小步跟上,见他们往大殿方向打,就小声的和赵二郎道:“将军,陛下他们不在大殿。”
赵二郎问:“那在哪儿?”
小内侍立即道:“在后殿,陛下生病,已经许久不去大殿了,现在陛下和太子皇子们都在后殿呢。”
赵二郎一听,立即让他带路,然后带上他的队伍就往后殿杀去。
陈午一心攻入正殿,并不知道这一点,见赵二郎先杀往后殿,还以为他是为他策应左翼,并且,金银珠宝等可都是后宫居多。
其实陈午也想去后宫抢东西,但功劳也很重要。
他和赵二郎等将军不一样,他们是赵家军,北宫纯的西凉军也是一早跟着赵含章的,他们乞活军是后来的,来的时候又是合作的模式。
现在投靠赵含章了,说什么都要立一份大功劳,让众人看到乞活军的本事才行。
所以他带着乞活军死命的往正殿打,就是想第一个冲进去拿住皇帝。
赵含章依旧先一步往后宫杀去,她一把抓过一个想要往外逃的宫女,将刀横在她的脖子上道:“刘渊在哪儿。”
宫女瑟瑟发抖着没说。
赵含章便道:“若肯招供,算你一功,给你一个官当。”
宫女立即道:“在后殿,奴婢愿为使君引路。”
于是赵含章先去了,赵二郎落后一步,从左边杀进后殿。
后宫一片大乱,四处是惊叫逃亡的宫女和内侍,赵家军没怎么管他们,甚至对落在地上的财宝都目不斜视,直接四处找人。
后宫埋伏的匈奴军不少,等赵含章和赵二郎终于杀到后殿,宫殿中已经没多少人了。
刘钦等官员纷纷拿出刀剑抵挡,但还未靠近赵含章就被曾越等亲兵拿下,有的人反抗激励,直接被杀,大部分人被刀架脖子按压在地。
赵含章一身是血的走进后殿,看到端坐在上首的刘渊,她呼出一口气,目光一扫,没在殿中看到熟悉的人,就问道:“刘皇帝,您的太子和诸位皇子呢?”
刘渊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赵含章,忍不住上下打量她,“赵刺史费尽心机,却还是白费了,他们都走了。”
赵含章就偏头吩咐曾越和赵二郎,“去追!”
俩人应下,立即各自点了一队士兵去追。
赵含章回头冲刘渊点了点头道:“刘皇帝,还请您移步,出去让众人都停战吧,再打下去,不过是枉送性命。”
刘渊没动弹,轻轻一笑道:“早就听闻赵刺史有仁人之心,今日一见,倒是名副其实,然而我已老朽,管不了他们了。”
赵含章微微皱眉,就听刘渊道:“我说了,你这一趟是白费心机,不仅我的孩子你捉不到,就是我,你也得不到。”
说罢,一口鲜血喷出,刘渊歪倒在座位上。
赵含章一愣,飞奔上前,两根手指在他脖子上一探,见人还有气息,连忙轻轻地将他放平,然后去掐他的人中,“快去找大夫!”
说完想起他们正打仗,军医都在后方,便又喊道:“去找匈奴的太医,快!”
被俘虏的刘钦等人也大惊,纷纷惊叫道:“陛下!”
刘渊被掐疼,悠悠醒过来,见赵含章正努力的为他求医,不由的笑了一下,“赵刺史,你若早生十年,我一定不反晋室,也就没有我汉国了。”
赵含章见他面色泛青,而她把能用的医疗手段都用上了,便安静的单膝跪着听他说话。
“我知道,你不爱杀人,我求赵刺史一件事。”
赵含章面色不好看的道:“您说。”
“若他们果然不幸,被赵刺史抓到,还请刺史留他们一命,尤其是我那幺儿,他天真善良,从未害过你们晋臣,也未杀过无辜之人,还请你饶他一命。”
赵含章点头应下,“好!”
见她应得这么痛快,刘渊忍不住又笑了一下,“我刘渊能死在赵刺史手上是荣幸,我汉国若亡于你手,也不冤枉。我,我无悔矣,无悔矣……”
说罢,刘渊眼皮越发沉重,渐渐闭上了眼睛。
第810章 以假乱真
等亲兵终于揪着一个太医赶来,刘渊已经死透了,只不过身上还有余温罢了。
赵含章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默默地起身,抬头看向已经低头哭泣的汉国臣子和将军。
她抿了抿嘴,还是道:“晓喻内外,匈奴皇帝刘渊已故,所有臣属于匈奴的人,不论是汉人还是胡人,皆缴械不杀,严令三军,不许侵犯百姓,不论他是汉人,还是胡人,是平民,还是奴隶!”
将士们齐声应下,“是!”
赵含章道:“敲钟吧。”
她看向趴在地上哭泣的宣于修,看了一下他的官服,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曾任什么官?”
宣于修不想回答他,一旁已经有另外的官员替他回答,“回赵刺史,这是宣于修,乃御史大夫。”
又道:“在下陶齐,是汉人,曾为晋臣。”
赵含章只扫了他一眼就看向宣于修,“刘皇帝的丧礼交给你,按照帝王规格治丧吧。”
宣于修抬起脸,满脸泪水的看了赵含章一眼后挣脱开压着他的士兵,冲赵含章深深地一拜道:“诺!”
就是刘钦也不挣扎了,默默地被押下去,其他匈奴的臣子见状,也纷纷顺从的被押下去。
赵含章这才下令道:“将皇宫中的所有宫女,内侍,侍卫全都抓来,清点人数,财物,不许伤人辱人。”
众将士应下,这才如狼似虎一般扑向皇宫各处。
钟声响起,接连响了九下,皇宫内外正急于逃命的人都不由一愣,纷纷停下了动作。
听到钟声响了九下,有人当即伏地大哭,有人愣愣地丢下兵器,被赵家军俘虏压下去,还有的人迟疑一下,也不跑了,就蹲在地上等赵家军过来收人……
这座平阳城里,能够敲响九记丧钟的只有一人,他们的皇帝死了……
有的人悲痛,但皇宫里,惊惶逃命的宫女内侍和汉臣等却突然感觉到安心,连匈奴皇帝死了赵含章都愿意敲响丧钟,那她说的缴械不杀,优待俘虏,应该也是真的吧?
有一个人停了下来,并成功被赵家军押了下去,没有被刀砍,也没有被侮辱,于是更多的人停了下来,站着等赵家军上前来将他们押下去。
陈午攻进大殿,在赵含章的命令下开始清点俘虏,还有皇宫外头那些还未投降,在城中各个角落负嵎顽抗的匈奴军,也都要剿灭或招安。
平阳城中有十万大军,之前傅庭涵他们攻城,两军对垒,对方也就损失了几千人。
这一次攻城,算上投降的,也不过才三万人左右而已,还有近六万人呢。
很快,有亲兵来禀报:“有两支匈奴军向城北杀去,有一支则往城东而去,小将军和曾将军分成两路去追,匈奴太子极有可能在去往城东的那支队伍中。”
赵含章:“为何?”
“有人在队伍中看到了他。”
赵含章点了点头,道:“往城北增兵,传信城外的大军,让他们即刻进城,去北城门支援。”
士兵一凛,立即应下。
听荷忙问,“女郎,难道太子是在城北的两支队伍中?”
“不知道,”赵含章道:“但那边人多,多派些援手是不会错的,光抓一个太子有什么用?要抓就把刘渊的所有皇子都抓了,这样才能逼刘聪不得不和我交换人质。”
但是,刘渊临死前布的局,显然不是那么好破的,匈奴大半个朝廷都跟着太子跑了。
六万禁军被他分成了三支队伍,其中能臣良将不少,加上他们的官眷和奴仆侍卫,浩浩荡荡十来万人。
从外向内攻城不容易,但从里向外杀去却要容易许多,大军攻出城去,迎面撞上明预领着的大军,立刻就跟打了狼血一样往外冲。
汲渊本就有心松一个口子让他们走,见他们士气这样高,立即让人把口子打开,同时盯紧了被重重保护的马车,想要组织一支骑兵去冲击。
但他们护得很严实,他们几次想要冲进去都不行,反而损失惨重。
打了两刻钟,匈奴军已经快要冲出北城门,他们的援军赶到,未等两军交上手,钟声响起,匈奴军愣了一下后就发疯的往外杀去,见状,汲渊不得不取舍,让人拦住曾越,“哀兵必胜,再打下去,我们不过是白送了将士们性命,让开路让他们走。”
曾越不甘愿,“不行,使君说了要捉住刘氏皇子,我们必须捉住。”
说罢带兵大军从后追赶。
匈奴军心中悲愤,加上他们知道匈奴的根基都还在,只要刘聪不败,他们就有起来的机会。
丢了一个平阳城而已,他们以后再打回来就是,只是没想到陛下会驾崩。
想到此处,不少将士都流下眼泪来,一边哭一边往外杀,马车就跟水中浮萍一样被冲得上下颠簸,太子人在车中,差点被颠出来。
在距离北城门有一段距离的东城门,刘乂也听到了钟声,他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然后就一边哭,一边死命往城外跑,但他只带了一万大军,没有官眷跟从,虽然战斗力很高,可他们心里知道,他们是被放弃的一拨人。
就和被留在宫里的内侍宫女和禁军一样,他们没有希望了,所以一确定赵含章真的缴械不杀,优待俘虏,他们手中的刀挥得就不是那么狠。
北城门的两支大军中还带着官眷,他们停下,死的就有可能是他们的家眷,但东城门这一支不同,他们本来就是作为太子的替身吸引走兵力的。
就是刘乂,在第九记钟声响起时,向外冲的气势也一消,他的动作慢慢虚软无力,最后停了下来。
他想回去,他想回宫,阿父现在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皇宫里,一定很可怜。
作为儿子,父皇崩时他未能随侍左右已是天大的罪过,怎能让他死后还没有儿子送丧呢?
刘乂停了下来,赵二郎也杀到了跟前,他骑马跑到他面前和他面对面,待看清穿着太子服饰的刘乂,他微微瞪眼,“刘乂,你们匈奴啥时候换太子了?”
刘乂丢下刀去,悲愤的看着他道:“你要杀要剐都可以,何必还讥讽于我?”
赵二郎嘀咕,他什么时候讥讽他了?
赵二郎扭头对他的亲兵们道:“回去告诉阿姐,就说我抓到匈奴太子了。”
他的亲兵们:“……小将军,他不是太子,他是假的,是假扮的太子!”
赵二郎瞬间反应过来,生气了,长枪刷的一下指在他脖子前,“好啊你,给我使调虎离山计,哼,我岂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的?来人,将他押回去,我去北城门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