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这才挥了挥手道:“走吧,去与你父母告别,棋子的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事情未成之前莫要宣扬。”
赵宽应下,恭敬的退了下去。
但他心里很疑惑,灈阳是上县,赵含章到底要怎样才能为他取得灈阳的县令之职?
她自己都只是一个县令吧?
哦,还是没有公开承认的县令,只是得到了豫州刺史的私下认同而已。
赵宽答应了,日常跟着赵宽混的几个族兄弟一看,便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于是赵含章把他们打包送到了上蔡庄园里,让他们跟着汲渊干活儿。
赵含章出钱,柴县令主动联系了他知道的粮商和一些大士绅,和他们买了不少粮食。
当第一批运到上蔡,一直如死水般安静的上蔡县突然活了起来,各里里正下村通知,各家各户都拿上粮袋去县衙里领今春赈济的粮食和下发的粮种。
赈济的粮食并不是很多,可毕竟是有,省着点儿吃,能够在家中存粮的基础上延续个十来天左右。
还没等他们把粮食安排好,县衙突然又公告役令,这一次役令却不是和从前一样无偿,而是有偿的。
听说是以工代赈,秉持着自愿原则,去修建水渠,开荒除草的人每天都有钱拿,而拿着钱可以和县衙买到低粮价的粮食。
说是低粮价,其实也就比粮铺里少个两三文。
但这两三文对他们来说也很大了。
第268章 安民
冰雪消融,小麦回青,春暖花开之际,诸传带着他剩余的商品离开西平,回蜀地去。
赵含章亲自去送人,还非常大方的送给他两箱子琉璃制品,一箱是琉璃瓶,一箱则是小巧的琉璃镜子。
“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希望诸公子路途顺利,”赵含章笑道:“我西平缺粮食布匹,下次公子再来,一定要多带这些商品啊。”
诸传看了眼道路两旁正在劳作的农人,笑着点了点头,“只要西平县县君还是赵女郎,我一定来!”
经商,不是所有城池都安全,也不是所有城池都欢迎的。
有些县城为了不让外地来的商人挤占本地的商业空间,会想各种办法驱赶商旅。
诸传这几个月在西平过得很快乐,不仅赵含章对他欢迎,西平本地的士绅豪富们也对他很友好。
能不友好吗?
蜀地的绸缎和锦绫都是很受欢迎的。
诸传回蜀需要经过上蔡,他只在上蔡停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离开时,看着路上热火朝天挖渠修水利的百姓,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长随见他光叹气不说话,不由问,“郎君,多好的景象啊,您叹什么气?”
“我叹中原的百姓总算有了一丝希望,”诸传道:“我们蜀地虽然也不平静,但和隔三差五就打一场的中原相比好太多了。”
“以前出来,所过之地饿殍遍地,百姓脸上尽是麻木,尤其是开春之际,”他道:“明明应该是一切伊始的时节,应该生机勃勃才对,但人眼中尽是绝望,只有这一次,我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希望。”
诸传道:“她或许有野心,但谁又能否认她对百姓的益处呢?”
很显然,诸传是知道上蔡的改变是因为赵含章。
其实不仅诸传知道,西平县和上蔡县的百姓们都知道。
汲渊从不吝于夸赞宣扬自己的主公,何况上蔡这边还用了这么多赵氏的人。
于是上蔡的百姓都知道,他们之前的赈济粮,现在以工代赈的钱粮都出自赵含章,当然,是他们县令和赵含章求的。
据说两县现在结成了兄弟县,以后上蔡要帮助西平,西平也要帮助上蔡,两县共同进步。
因此,上角村和下角村关系更好了,在地里劳作时碰见,明明是两个县的人,但大家就是很热情的打招呼,因为年前争抢工时的嫌隙淡了许多,大家还攀起亲戚来。
“我们两村本就通姻,现在两县更是结成了兄弟县,我们关系更好了。”
“是啊,是啊。”
赵含章不仅在西平,在上蔡也开始大量收拢难民,有她的钱粮支持,柴县令虽然心浮无着,但还是听从汲渊的建议,拿出大量官田和荒地安置流民。
上蔡的砖块开始自销,卖出去给难民们建房子,嗯,钱是赵含章出的,但赚到的钱又流回了她手中……
县内的士绅豪富们也趁机收拢了一些流民,可惜柴县令突然强势了许多,检查得尤为严格,不许他们再隐匿隐户,凡雇佣长工都要经过县衙,不仅要上报名字,来处,还要明确他们给长工的待遇。
他们怀疑这是赵含章的意思,因为心软好说话的柴县令脸皮是不会这么厚的,但他们没有证据。
看着赵氏庄园和整个上蔡县都如此热闹红火,他们便是不满也只能憋着,不然别说汤,他们连刷锅水都喝不上。
因为,赵含章以身作则,慢慢的将庄园里的收留的隐户全都登记造册。
柴县令:……
柴县令惊呆了,他知道赵含章庄园里有隐户,却没想到竟然隐了这么多人。
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她虽然登记造册了,但账本却做了两本,一本是要放在县衙公房里,可供上官阅览的,用汲渊的话说是,这是上蔡县需要上交赋税的名单;
另一套却是存在了他的县衙和赵氏庄园里,用汲渊的话说是,这是上蔡县应该收到的赋税。
柴县令一时不能理解。
汲渊便直接点明,“朝廷不能体恤下县,每每征收赋税都是按最高额计,然而地方遭遇灾祸,朝廷又不能赈济,若县君不在县中截留一些财物以供来年,难道每每遭遇灾祸都要求助我们女郎吗?”
柴县令怔了半晌才问道:“西平也如此吗?”
汲渊没有说话,直接默认。
其实不仅赵含章如此,西平县之前的范县令也有截取财政的行为,甚至,他可以保证,其他县或多或少也有此惯例。
和柴县令这样老实的人不多了。
不过……汲渊笑道:“这也就是朝廷不作为时才如此,若是朝廷能正常运作,我等的行为于国于民皆无益处,自然不可取。”
“县君如今是自己人了,所以我们赵氏庄园才将所有隐户放出。”看,我们家女郎对你多信任呀,所以你也不要辜负了她的信任呀。
柴县令果然感动,想了想后默认了汲渊的操作。
连赵氏庄园都不隐户了,汲渊自然不允许其他家浑水摸鱼,之前的且不说,当下不宜动作更大,但现在开始收拢的难民,谁家也不许隐匿了去。
汲渊与人斗,与天斗,快乐无比,就在这种快乐中,上蔡县一日比一日好。
而西平更不必说,在傅庭涵的努力下,造纸坊终于确定了五种不同的造纸方子,其中三种纸张很适合书写,造价和其品质被分为上中下三等。
还有一种适用于工笔画的熟纸,傅庭涵甚至从这个方子出发略微改变了一下,还做出了适合泼墨的半生纸和生纸。
然后一不小心做出了卫生纸。
赵含章对此十分满意。
在调配造纸方子时,造纸坊也终于改造完成,傅庭涵带着工匠们做出了帘床,同时调了石灰水和草木灰水,加快了造纸材料的分解,现在造纸坊每天都能出产大量的纸张。
西平县衙再也不会缺纸,甚至上蔡县那边也开始和西平县大量购进纸张,以做基础设施之用。
毕竟收拢难民,记录各种信息等都需要到大量的纸张。
第269章 发展
西平县的珍宝阁里又上了五种纸,就摆在架子上,一个架子一叠,进出的人可以选择,然后确定购买多少后伙计给搬出来。
绝大多数是来买自家用的纸张,所以都是一刀一刀的买,也有打算贩卖纸张到他处的。
珍宝阁里的纸张比市面上的纸要略微便宜些,大量买进,价格还能更便宜,所以不少书商闻讯赶来。
于是,他们不仅被便宜的纸张吸引,还被珍宝阁里的各种琉璃制品、肥皂等吸引,便多留了一些时日,然后就听说了西平县学堂里正在用的教材。
《三字经》因为朗朗上口,学生们下学后也总是念念有词而开始流行于城中,变成了童谣。
于是就是巷子里未曾进学的四五岁小孩儿也能跟着家里的大孩子扯着嗓子喊两句,“人之初,性本善……”
书商们大惊,想要求整版书籍。
赵含章:……
她深深地叹气,她也想要啊,但书局里就胡锦一个人,哦,现在多了些学徒,但那些学徒还在学习阶段,不添麻烦就算不错了。
书可是很值钱的,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挣钱的大道摆在眼前,然而她怎么也踩不上去,心好痛。
于是她只能去催着汲渊赶紧给她找足够的工匠,汲渊忙于上蔡县的建设之中,现在又正是春播的关键时候,所以烦躁的表示,“某已经派人去洛阳寻找了,只是暂时没有找到。”
她就跑去找赵铭。
赵铭现在一看见她就头疼,当即撸了袖子转身下田去插秧,“你一个县君,不想着劝课农桑,整日想着商事像什么话?”
赵含章:“……现在县中的百姓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努力,还用得着我劝课农桑吗?”
她现在每天固定时间要去学堂里教《三字经》和数学课,虽然当老师是她的本职工作,但每次开课前都要先把教义抄到黑板上,很头疼的好不好?
“奈何就是暂时找不到工匠啊。”
好在胡锦够给力,虽然困难重重,但在插秧后不久,他终于刻完了一版《三字经》,处理过后,他开始带着他的小学徒们印刷。
刷墨,上纸……整理后装订,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然后一本缺行的《三字经》成功印刷了出来。
当然,缺行不是胡锦的错,而是赵含章空掉了一些字句,最近赵程着了迷一样,正在想办法补齐这些缺行。
也是因此,胡锦可以空掉那些位置,这样只要有人补齐,他就可以在原版上雕刻,就不必要再重头雕刻了。
他先教会小学徒们印刷,确定他们可以合作完成后,就把印刷工作交给他们,而他沉浸在雕刻《千字文》的阳文上。
他只需要时不时的去检查一下就行。
赵含章收到第一批印刷好的《三字经》,大喜,先是给学堂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发了一本,然后让珍宝阁里空出一个格子来放《三字经》。
于是,书局总算接到了第一笔开张以来的订单,开始赚钱。
现在距离它只出不进已经快半年了。
除了西平,赵含章还在上蔡开了个学堂,这个学堂她没有让柴县令插手,而是让汲渊全权负责,已经在上蔡扎根的赵宽兜兜转转一圈,又被特聘回学堂教书了。
哦,和他的兄弟们一起。
现在,他们不仅要在上蔡管理基本政务,还要去学堂上课,每天累得表情都是呆滞的。
而在一群忙碌的人中,柴县令就显得有些悠闲,很多事情都用不上他,于是他现在主要的工作是调和县内各家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