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比他还小几岁呢,就没叫过累,叫过苦。
正说着话,赵二郎又大汗淋漓的回来了。
他兴高采烈的跑进院子,还没进门就大声喊道,“阿姐,阿姐,我今天把千里叔撂下马了——”
赵才耷拉着脑袋艰难的抬着腿跟上。
赵二郎一进屋就冲到赵含章面前,把他臭烘烘的脑袋拱到赵含章身前让她擦汗,然后仰着脸等夸奖。
赵含章问道:“千里叔没受伤吧?”
“他说没有,但我觉得他屁股一定很疼,哈哈哈哈……”
赵含章就知道问题不大,这才夸道:“干的不错,你武艺精进,明天我就将你编入队伍,给你一个什长当怎么样?”
赵二郎眼睛大亮,“是官吗?”
“算是吧,”赵含章道:“当了什长,你手底下会有九个兵,你得负责调教他们,平日里巡逻习武,既要让他们听你的话,也要保护好他们,知道吗?”
赵二郎略一思索便点头,“我知道,就跟季平一样。”
“现在季平是队主了,你做的是以前季平做的事,而你的上峰嘛,”赵含章想了想后道:“就是季平吧,在军中的时候,你得听季平的。”
赵二郎:“不是季平听我的吗?”
“不是,”赵含章道:“队主比什长大,出了军队,你是主,季平为臣属,所以他听你的,但在军队里,你是下,他居上,所以你得听他的,军令如山,不可毁之,知道吗?”
赵二郎懵懂的点头。
赵含章这才看向他身后的赵才,“赵才,明日你便不用跟着二郎了,去作坊里做管事。”
正生无可恋的赵才闻言愣愣的抬头,被他爹瞪了一眼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谢恩,应了一声是。
赵二郎对于赵才还是很不舍的,道:“那我就没有玩伴儿了。”
“我再给你选一个,”赵含章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肌肉道:“给你选一个一般大的,和你一样活泼可爱的。”
汲渊和成伯齐齐抬头看向赵含章,用眼睛询问,您是认真的吗?
傅庭涵却暗暗点了点头,本来他们是想要个机灵聪明点儿的跟在赵二郎身边,既可以提点他,也能够照顾他。
但现在看来,他现阶段还是应该和跟他差不多的男孩子一起玩。
作坊有了赵才,傅庭涵就宽松自由多了,他就把方子一股脑的交给他,自己专心研究炼钢的事。
这让赵才既兴奋,又有点儿心惊胆战,私下和他爹说,“爹,女郎和傅大郎君也太信任我了,儿子万死方能报答啊。”
成伯翻了一个白眼道:“谁让你死了,你就好好的管着方子,别让人偷了,也别让人琢磨出来就行。”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女郎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我有点儿心慌。”
“那你就多做点儿事,做得多了,心就不慌了,”成伯想了想后道:“明日女郎不是要去县城?你陪着一起吧,有些她不好说的话,你就冲在前头,机灵一些。”
赵才大声的应了一声是。
第103章 柴县令
赵含章本不打算近期和上蔡县的县令见面,一是她还在守孝,二是她还没在上蔡站稳脚跟呢。
但县令特意递了帖子邀请他们,不,是邀请傅庭涵,那她就不得不出门来见了。
以前在图书馆只听说数学系的傅教授很帅,课上得很好,待人温和有礼,但到了这里才知道,温和有礼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冷淡疏离。
这位傅教授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有人和他说话,他有礼的回话;没人和他说话,他就能自己待一天,并不会主动找人说话。
这样的性格,别人欺负他,他可能都不会放在心上,所以赵含章觉得不能让傅教授单刀赴会,她得跟着。
而且这庄园是她的,县令这时候找上门来,很可能是因为他们最近收人收得有点儿狠。
傅庭涵坐在车里,垂着眼眸思考,手指在膝盖上画动,也不知在算什么。
赵含章撑着下巴看他,记忆里城门口那一眼看到的青年,脸上棱角分明,周身气质清冷,但当时脸上有点儿慌。
从前没想过的事,此时再一回想,好像都有踪迹。
傅庭涵算出自己要的公式,在脑子里记下以后就抬起眼来,一下便对上了赵含章的目光。
他愣了一下,耳朵微红,才想转开目光,想想不对,也回头盯着她看。
看了一会儿后,他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问道:“你在想什么?”
赵含章回神,盯着他的脸道:“我在想傅教授成年后的样子。”
傅庭涵愣了一下后道:“虽然我自己也不太记得了,但我应该可以大概画下来。”
赵含章瞪大眼,“你竟然会遗忘自己的样子?是穿越造成的吗?”
“……不是,”傅庭涵:“我很少照镜子,而且人对自己的样貌本来就很难完全复刻,因为很少看见,所以会忽略很多细节,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她以为她不知道自己成年后的长相是因为自己眼盲,“我很清楚的记得我眼瞎前的样子。”
“是吗?”傅庭涵问:“你回想时脑海里浮现的自己是某一张相片里的自己,还是某一刻照镜子的自己?”
赵含章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她脑海里最清晰的自己是初中毕业照上的自己,而她回想最多的自己是照着镜子里的自己,但镜子里的人很模糊,她竟然想不起来具体的五官模样了。
傅庭涵转开目光,看向窗外,“很少有人会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但一定会记得自己最常见面,最想见的那人的模样。”
“傅教授会画画呀,那能画一个成年后的我吗?”赵含章道:“说起来,我还真没见过自己长大后的模样,也不知道长坏了没有。”
“没有,”傅庭涵道:“长得很漂亮。”
赵含章带着笑意看向他。
傅庭涵脸色微红,强撑着没有移开目光,还冲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说谎。
马车停了下来,听荷撩开帘子,“三娘,傅大郎君,我们到了。”
赵含章便收回目光,扶着听荷的手下车,站稳以后回身冲弯腰走出来的傅庭涵伸手。
傅庭涵顿了一下后将手放在她的手心,踩着凳子下车。
一旁伸手的傅安:……
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儿怪。
赵含章抬头看了一眼匾额——陈记酒楼。
战乱年代,在街上有些萧条的情况下还人声鼎沸的酒楼,看来,这家的东西很好吃啊。
还有,上蔡县的有钱人似乎不少。
赵含章和傅庭涵道:“走吧。”
上蔡县县令和他的幕僚已经在酒楼里等着了,他们在二楼,桌子之间用屏风隔着,既雅致又透气,位置还宽敞。
县令听说赵氏的马车到了,便要起身下去相迎,才走到楼梯口就正碰上上楼的一行四人。
赵含章走在最前面,傅庭涵稍稍落后她一步,但正好与她齐高。
县令惊讶的看向赵含章,再去看傅庭涵,最后忍不住去看幕僚。
幕僚也愣了一下,回神后马上冲县令点头。
县令还来不及说话,赵含章已经开口笑道:“是柴县令吧?”
柴县令愣愣的点头。
赵含章就抬手作揖,“在下赵氏三娘,特来拜见县君。”
猜测得到证实,柴县令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侧身道:“女郎客气,请上座吧。”
赵含章请柴县令先坐,待他坐下她和傅庭涵才盘腿落座,她正坐在他的对面。
柴县令:……
赵含章则是偏头请幕僚也坐下,“先生一起坐下说话吧。”
常宁看向柴县令。
柴县令微微点头,他也觉得他需要幕僚的指点。
幕僚便也盘腿坐下,正好与傅庭涵面对面。
就在坐下的这一刻,常宁似乎领悟到了赵含章的意思。
他的目光在傅庭涵和赵含章之间来回滑动。不能怪他多想,实在是赵含章表现得太明显了。
好像从进酒楼开始,赵含章便一直是领头的姿态。
常宁不断的去看傅庭涵,见他脸色淡然,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只能放弃,主动寒暄道:“赵三娘回乡也二月有余了吧?”
“是,”赵含章看向对面有些坐立不安的柴县令,微微一叹道:“本来该是我等上门拜见县君的,只是家中守孝,不好贸然上门,因此就耽搁了下来,没想到竟累得县君亲自来请。”
柴县令忙道:“不累,不累,我等并没有事,只是听说傅家的郎君在此读书,所以才去帖邀请,也只是想和傅大郎君探讨一下书中经义,并没有其他意思的。”
傅庭涵抬头看向赵含章,眼中有些诧异,便不由用目光询问她,你之前威胁人家了?
赵含章回了他一眼,她是那样的人吗?
自到上蔡县以后,她一直很老实本分好不好?
赵含章见他紧张得额头冒汗,觉得不能开门见山,万一把县令吓坏了怎么办?
于是顺着他的话题往下扯,“不知县君想和傅大郎君探讨的哪本书?在下最近也在看书,或许有缘也未必。”
第104章 憨憨
“我,我看的是……”柴县令不由看向常宁,他哪知道自己看的哪本书?
常宁道:“县君看的是《与杨俊书》。”
柴县令立即点头,“对对,我看的正是此章。”他看向傅庭涵。
傅庭涵没什么反应。
赵含章则问道:“县君有何新的见解吗?”
“啊?”柴县令忙道:“没有,在下觉得傅中书说的极对,我等应该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