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楼吹白云(NPH) — 敲尸者(四)

“张娘子?好了吗?”远处,刘娘子在喊她。

虞知安瞧了瞧自己篮子里满满当当的绿色蕨菜,高兴地应了一声:“哎!采完啦,采了好一筐呢!”

刘娘子是她和张瑾殊借宿人家的女主人,为人热情,老实善良,心肠不错,当刘娘子随口问她要不要去摘野菜的时候,虞知安满心欢喜,一口应下来。

临近叁月初,此处位于山腰,环境温暖湿润,满山的蕨菜长得极好极盛。日头斜照,微风徐徐,卷起满眼绿色波涛,朝人袭来暖暖湿意。

她小幅度扭了扭疲惫的脖子,远远瞧见那立在山崖边上的那两人时,悄悄叹了口气。

她醒来便发现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看张瑾殊的意思,他也不认识出山的路。就方才,他同村长说是要顺路来看看山里边生长的用于染布的栀木,直到现在,已在那处看了许久。

她总觉得,这里处处透露着诡异的地方。

……也不知道朝喜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得见这里。

但无论如何,她总得小心谨慎些许。

用手压了压篮子里满出来的蕨菜,虞知安抬头时,刚好碰见他们下来。

张瑾殊看到她俩交谈甚欢,嘴角弯了弯,顺势牵起她的手。

“娘子,久等了。”

她挣脱不开,低着头“嗯”了句,任他接过了手中的菜篮之后,被他牵着,红着脸一路绕回到村庄里。

农家人不赶农忙时,清水淡茶配着叁两小菜,便能悠闲自在过完一天。日色随春日渐短之际,转眼便到了晚上熄灯之时。

因着对外说的夫妻身份,虞知安和张瑾殊不得不装作亲密的样子共同躺在床上。

此时是清醒地和他躺在一起,虞知安心里叫苦不迭,垂眼思索之际,张瑾殊便脱了外衣坐在床榻外侧,一副清冷浅淡的样子,示意她躺下。

她心头一凛,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小心地掖好被角,僵硬着身子睡下。

看她这抗拒的样子,张瑾殊默然,眼眸暗了一瞬,便也躺下。

“先生,有蚊子。”她往里缩好了手。

“不是拿艾草熏过了?”这艾草是他特意寻来防蚊虫的,怎么,功效在这没几盏茶的功夫间便全都没了?

虞知安委委屈屈:“可是我听到它在叫……”

“闭嘴。怕它叫就自己把手放在外边。”张瑾殊回,随后再不语,剩虞知安一人在内心疯狂腹诽。

屋内的腐木气息已被艾草味压过,辛香味铺了满屋。

她闻着这股气息,又想到了昨晚那个梦,梦里的人还是记不起是谁,她不耐烦地又翻了个身子。

“虞知安,不想睡便别睡了。”张瑾殊交手在腰腹上,连眼皮都未掀开,起唇冷淡轻呵她。

“……”

虞知安丧气地哦了一声,又翻回来平躺在床上,借着月色睁眼看头上的木梁,身子一动不动,最后迷迷糊糊地睡去。

屋内人的呼吸绵长,放得极轻。

整个村庄,静谧安详得好似一幅水墨画。

朦胧月色透过红棕色云层穿过树叶枝缝,清冷冷的洒在地上。

地上的忽地出现一个黑影,被月色挤得极矮极矮,此时正拖着脚步走在灰黑色泥路上。

细看去,那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发出极重的“嗬—嗬——”喘息声,如风灌入豁口的木匣般,听得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吱捏——”篱笆门转眼间被推开。

那黑影飘如鬼魅,停在院门外,缩着脑袋嘻嘻笑地看向周围,下一瞬便飘进院内。

四方院子浸在阴森的灰调中。

木门藏在屋檐下,几处窗扇朝外打开,被湿风轻轻抚摸,露出屋内的昏沉黑暗。

黑影嘻嘻笑,霎时已朝着窗口飘去。

月夜静谧如水镜。

长指甲挠木板的声音极为尖锐刺耳,“咔—咔——”地磨人耳朵。

虞知安被吵醒,迷糊地睁开眼,下一秒便被一只手捂住嘴。

她吓得心都要蹦出嗓子眼,挣扎后才发现是张槿殊,责备地瞪眼看他,却见他启唇无声示意:

“别说话。”

虞知安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窗户早已被推开了,那处赫然有两手在舞动。

月光照着那手,在地上拉出两条极长的影子,诡异恐怖好似要爬进来的巨蟒。

啊啊啊啊!!

心跳加速,一股寒气顺着脊柱直冲上脑壳,她吓得全身血液顿时冰凉。

下一秒,一颗人头忽地出现在她面前。

“嘻嘻,嘻嘻。”人头咕噜着发出古怪的嘻嘻声,扭动着脖子便看向她们。只见她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好似死了许久的水鬼,阴影打在脸上更显渗人恐怖。她忽地翻了个白眼,圆溜溜的眼珠子突兀得好似要掉下来。只下一瞬,人头便又缩了回去。

忽然,两只瘦骨嶙峋的手再次攀上窗棂,极长得指甲大力扣挖木窗,发出极为尖利刺耳的响声。

她竟要钻进来!

虞知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刚想起身去打人,下一秒,再次被吓得神魂俱颤。

“啊啊啊——”

如箭镝破空般,一声女人的惨叫声尖利地响起,与此同时,一句暴喝霎时轰炸粉碎整个空间。

“是谁!谁在那里!”

一听到那声音,那黑影霎时开始猛烈抖动,疯了一般想要钻进来。

然后,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她就被一把扯了下去,一道极其愤怒的男声怒喝道:

“抓住她!快抓住她!”

有情况!

他俩匆匆起身穿衣,打开门。只见小院之中,刘娘子的丈夫跪压住一人的身子,反剪她的手将她死死压扣在地上。

整个小山村全都被这声暴喝吵醒,荧煌的灯火极快速集聚在这四方院子。提着灯的村民们全都挤着身子沉默着看这里的情况。

院子里竟安静得只剩下刘娘子丈夫的喘息声和那个女人的呜咽声。

“放了我,放了我……”那女人哭着哀求,头发凌乱的糊了满脸,整个人被迫以一种极为奇怪的姿势跪趴在地上,抖着身子剧烈呼吸。

男人脸上恶狠狠的尽然是要吃人的凶光。

“刘二。”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人群随即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村长走到人群前,声音粗粝:“刘二,还不快把你家婆娘带走!”

人们转头去看那被叫做刘二的矮胖男子。只见他愣了几秒,眯眼迈步上前,从刘娘子丈夫那处接过女子后朝她脸上狠狠地扇了几巴掌,将她扇得说不出话后窃窃地笑,随即扭头朝地上啐几口唾沫,拉扯着将人带走。

周围,又是死一般的寂静。那堆人睁眼瞧着站在事件中心的村长,见他沉默后竟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又出来了?”

“这次是哪家的人?”

“上次是什么时候?好久了吧?”

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却没曾想,低头的村长脸色剧变,阴沉的情绪如狂风骤雨般肆虐四周:

“安静!你们都给我安静!吵吵嚷嚷的都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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