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驯化储君后我辞官了 — 第109节

看到太子在英雄台上出色的表现,耀灵帝难以抑制炫耀儿子的冲动,又对着靖西侯显摆起来:“王卿,这一次你可服输?”

靖西侯面色极为僵硬,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抱拳道:“太子枪法出神入化,所向披靡,臣...输得心服口服。”

“哈哈哈哈...”

耀灵帝抚须笑了片刻,目光从太子身上转移到他所骑的白马,眼底笑意微凝,神色若有所思。

大皇子见状,他转身对中书侍郎递了个眼色,中书侍郎心领神会,走上前提醒道:“启禀陛下,关于扩建陇西马场的圣旨....”

耀灵帝龙爪一挥:“此事不急,容朕与太子商议过再说。”

中书侍郎悄悄看了眼面色紧绷的大皇子,只得躬身领命退下。

———

“父亲,太子哥哥赢了,一定是女儿的祈愿感动了上天!”

汝南郡主欣喜不已,她双颊潮红,眉开眼笑,在太子获胜的第一时间尖叫出声。

武安侯看着为爱成痴呆的女儿,感到颇为无奈,

太子方才那一战,胜得极为漂亮!

就算换他领兵出战,亦不会比靖西侯的赤尨骑兵强到哪去。

都说君王爱美人更爱江山,可这位大燕储君却是爱美人胜过江山。

“我上次同父亲说的事,父亲有没有对太子提起?”汝南郡主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武安侯,拉起他的手臂晃来晃去,一副可怜兮兮的小女儿家模样。

武安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汝南啊,感情这东西强求不来。此前你放出风声说太子会娶你,可太子宁可在晏安宫外跪上一个时辰,惹怒圣上丢掉太子之位,都不愿意松口。”

“太子心里若是有你,就会像对姜小姐一样,恨不得把整个姜家捧上天。可太子心里没有你,就算父亲送上五万兵马,十万兵马,哪怕拱手送上整个南境,他日后都不会对你好。”

汝南郡主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她眸底的热切冷了下来,紧紧抓住父亲的手臂,可怜巴巴哀求:“可女儿不求太子妃之位,只要能陪在太子哥哥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见女儿如此冥顽不灵,武安侯渐渐失了耐心,他推开女儿的手,语气转冷:“本侯的女儿,就算养在南境一辈子,也绝不能为他人妾。”

汝南郡主秀气的眉毛皱成了一团:“父亲糊涂,太子哥哥的侧妃怎能算是妾室,虽说皇贵妃娘娘与辰妃和端妃一起执掌后宫,可宫里谁人不知,这凤印始终攥在皇贵妃手里。姜家小女身体不好,只怕活得还没先皇后久...”

“你快给我闭嘴!”

武安侯一拍桌案,怒声训斥道:

“满京城的人都能瞧出太子不想娶你,你还眼巴巴想倒贴上去给太子做妾,简直丢光祖上的脸面,你若再提起此事,我便将你送去尼庵里剃了头发,全当没有你这个不孝女!”

汝南郡主心中委屈,渐渐红了眼眶。

从小爹爹将她捧在手心里,一句重话都没有对她说过,今夜的爹爹的是怎么了?她只不过是想嫁给仰慕的男子罢了,又有何错之有?

见女儿吧哒吧哒落下眼泪珠子,武安侯心如刀割,他放缓了语气:

“我答应让你入宫见太子最后一面,如今你看也看到了,从此该收起心思,几日后乖乖随我回南境,爹爹定会为你找一个顶天立地的好郎君。”

普天之下,不会有比太子哥哥更顶天立地的男子了,尤其是见过刚刚太子挥袂生风的英姿,更坚定了她的心意。

汝南郡主红着眼眶点点头,轻声道:“女儿知道了,父亲,我想在临走前和方家姐姐道个别...”

武安侯欣慰女儿终于想明白了,心里不由愧疚方才对女儿言语重了些,于是应诺下来。

“去吧,宫规森严,你莫要乱走。”

荣华殿东西两面的观景城楼由一道长廊相连,汝南郡主从东城楼下来,却没有走进连廊,而是戴上兜帽,悄悄朝着反方向走去。

跟在汝南郡主身后的侍女神色慌张,低声道:“郡主,你真的决定去见那人吗?此事若是被侯爷知道了...”

汝南郡主此时脸上已经没了泪痕,还精心补过妆容。

“父亲总是顾及武安候府的颜面,定然不会同意我去见他,我已说服了母亲,只要太子哥哥同意纳我做侧妃,母亲会帮我一起劝说父亲。”

她顿了顿,又道:“你确定看到他踏入文渊阁了?”

侍女点点头:“奴婢看到他离开酒席,一路走走停停,最后踏进文渊阁,奴婢就赶回来给公主送信,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汝南郡主抬头看向夜色中的文渊阁,依稀能瞧见纸窗上倒映着一人清秀挺拔的身影,她定了定神,朝着阁楼内走去。

———

姜玉竹手提八角宫灯,逐一照亮樟木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籍,她随意抽出一本《马政记》,踱步至一张书桌边坐下,迎着烛光翻看起来。

文渊阁是宫里的藏书阁,书阁内收藏的书本有上万册,为了防止为蠹虫破坏书本,宫人特意在屋内四角放置香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芸香气。

太子在英雄台上大显神威,成功引起耀灵帝对铁蹄马的兴趣,父子二人难得放下往日隔阂,不仅在一张龙案上用起了晚膳,还相谈甚欢。

十皇子瞧见太子得到父皇赏识,心里是即高兴又羡慕,忍不住多了几盏酒,喝到最后,他醉醺醺地拉着姜玉竹的手,赤红着脸一声声唤起姜小姐的名字。

得几位同僚相助,姜玉竹好不容易掰开十皇子的手,便以更衣为由暂时离开宴席。

宫里的地方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大的地方她不能去,小的地方只有几处能进,思来想去,她决定先去文渊阁坐一会,等待太子和皇上重温完父子之情,她再同太子一起回府。

手里的书刚翻上两页,忽而听到木质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抬头看清来者后,姜玉竹惊讶挑起黛眉,起身行礼:“姜某见过汝南郡主。”

女子摘下兜帽,嫣然一笑,柔声道:“姜少傅真是个有趣的人,这宫里的人都在宴席上想尽办法讨好上峰,你却躲在黄金屋里,少傅高情逸兴,难怪太子会独独赏识于你。”

姜玉竹合上书本放回架上,淡声道:“汝南郡主谬赞了,今夜荣华殿上受邀的臣子多是武将,姜某不胜酒力,只好躲至此处。”

言罢,她披上斗篷,提起八角宫灯准备告辞。

“少傅且留步,本宫今夜特意来寻你,是...是有一些话想要你帮本宫传给姜小姐。”

姜玉竹早就猜到她与汝南郡主在此处相遇并非偶然,亦大概猜到对方的心思。

她拾级而下,直到走至楼梯半截处,才停住步伐,抬头看向阁楼上的女子,微微一笑:“汝南郡主请讲。”

少年手持宫灯,烛光摇曳在他明亮的眼眸里,闪动着流光溢彩。

汝南郡主被少年惊艳的容色晃得微微愣神,回过神后,她正色道:

“本宫知道太子哥哥对姜小姐有情有义,所以...我不求正妃之位,只希望能留在太子哥哥身边就够了。姜小姐若是能说服太子纳我为侧妃,我愿对天发毒誓,日后入了宫,我会誓死效忠于姜小姐,以南境势力,助她稳住后位。”

姜玉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她虽大抵猜测到汝南郡主想要说什么,却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截了当,她沉下脸色,肃声道:

“陛下龙体安康,还请郡主慎言!”

汝南郡主却是不在乎地笑了笑,她手持精美的莲花宫灯,一步步走向少年。

“少傅放心,我命侍女守在书阁外,阁内只有你我二人。”

忽明忽暗烛光笼罩在少女秀丽的脸庞上,莫名透出几分阴晦不明。

姜玉竹眉眼平静,淡淡道:“婚约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舍妹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并非执子之人,汝南郡主若想嫁给太子,还是让武安侯同皇上提起此事。”

“太子哥哥若不愿意,就算皇上下旨让他纳我为侧妃,他也会抗旨不尊,本宫可不想太子哥哥为难。”

少女一口一个太子哥哥,稔熟的称呼里透着甜蜜的爱意。

姜玉竹渐渐拧起眉心:“所以...汝南郡主是打算为难舍妹?”

汝南郡主惊讶地眨了眨眼,语气透着娇憨:“这怎能算为难,本宫情愿后退一步,伏低做小,还承诺会帮她稳住后宫之位,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她顿了顿,目光上下打量面容清秀的少年,又道:

“靖西侯入京,朝中局势对太子哥哥变得不利,本宫相信姜少傅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且是一个聪明人,定会以大局为重,权衡其中利弊,做出正确的抉择。”

“若是太子哥哥纳我为侧妃,那东境便成为太子最大的后盾,十万南境兵马为殿下驱使,太子他又何惧靖西侯和大皇子威胁。”

言罢,女子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噙着傲慢又自满的笑意,等待少年的答复。

汝南郡主十分笃定姜少傅不会拒绝这个诱人的条件,大燕东面临海,几乎所有兵马都集中在西,北,南三境的驻军。

太子手握北凉玄月军,靖西侯独掌陇西兵马,而她的父亲则掌管南境三郡兵马。只要她与太子联姻,那大燕南北两面的兵马就顺理成尽归太子,那大皇子还拿什么和太子争。

八角宫灯里的蜡烛快要燃尽,烛光轻轻跳动了几下。

少年深邃瞳孔里映着跳跃烛光,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掀起眼帘冷冷扫过来。

汝南郡主顿觉后脊窜上一股寒意。

这种感觉,就好似她那些刻意隐藏的小心思,被对面目光如炬的少年郎全都看透彻。

“郡主该不会以为自己蹲在墙角,偷听了几句武安侯和手下将领的谈话,就能洞悉朝中局势了?看来武安侯对于郡主今夜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

少年笑着说出这句话,眸光却如刀锋利。

猛不丁被对方戳中心底的秘密,汝南郡主脸色倏地转白,惊诧于姜少傅怎会知道她偷听父亲和军师谈论太子和大皇子党派之争。

愣神之际,少年那张清丽的面庞忽而凑近,剑眉微挑,笑盈盈道:“郡主可知,妄论朝政,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汝南郡主尖叫一声,她丢掉手里的宫灯,吓得抱着栏杆大哭起来。

姜玉竹看向哭天抹泪的汝南郡主,无奈地摇了摇头。

武安侯太过骄纵女儿,以至于汝南郡主随便偷听了点话,就敢拿到她面前卖弄。

汝南郡主那些话压根儿不是为了让她说给姜小姐,而是要说给太子听,好让太子明白纳她为侧妃会带来无穷好处。

汝南郡主目光短浅了,只窥到朝局,而未窥到真正掌控朝局的帝心。

帝王讲究制衡之术,太子若与武安侯联姻,耀灵帝除了送上祝福,还会顺便从北凉和南境各割下一块肉。

武安侯正是舍不得这块肉,为了南境百姓安定,才没有为女儿强争太子妃之位,可汝南郡主却不明白武安侯的用心良苦,妄图用富庶安定的南境,换取自己一生幸福。

姜玉竹今夜若不吓唬一下口无遮脸的汝南郡主,不知她为了嫁给太子,还会捅出什么篓子。

她弯腰拾起掉落的莲花宫灯,用火折子点亮蜡烛,轻轻放在汝南郡主脚边。

“少傅心里一定在嗤笑本宫为了嫁给太子哥哥不择手段,宁可自降身份为妾,也要对殿下死缠烂打...”

“可本宫就是喜欢太子哥哥,喜欢一个人,想要费尽心机得到他,又有什么错?”

朦胧的烛光中,汝南郡主的一张小脸哭成了花猫,她泪如雨下抽泣道:

“皇上忌惮南境势大,我九岁就被父亲送到宫里学习礼仪,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在文华殿回答夫子话,一口南境话惹得其他皇子和公主们笑话,宫中没有人愿意跟我交好,我就这样被排挤了两年,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却不敢在信中和父母提...”

汝南郡主发泄一般滔滔不绝说着:

“直到太子归京那夜,他在宫宴上亲手割下司天监主薄的舌头,那些趾高气扬的皇子们看到后都吓得尿了裤子,从此没有人再敢小看太子...”

提起太子,汝南郡主泪水朦胧的眼眸里绽出一丝光芒:

“可我当时一点都不怕,只觉得太子和宫里那些虚伪的人都不一样。后来,我时常缠着太子,让他教我骑马,教我射箭,教我认字,还会叫他太子哥哥,他从不会嘲笑我的南境口音,还告诉我做人不能忘记自己的根。就连我郡主的名号,还是太子所取,小的时候,太子对我这般好,可为何长大了,他却连一个妾位都不愿意施舍给我?”

汝南郡主哭得稀里哗啦,模样虽然狼狈,却比满心算计的样子要顺眼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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