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念柔果真被单独叫了出来。
隔壁剧目的导演来借人,给了她两句台词。
念柔认真地把词琢磨来琢磨去。
她把电视上那些值得称颂赞扬的行为记在心上,笨拙地认为,哪怕只有两句台词,也一定值得她反复推敲。
晚上,她上台了。
舞台在最中间,她下意识抬眼看向观众席。
方信果然就坐在最显眼的地方。
灯光聚拢在她身旁的主角身上,她认真地念出排练好的台词。
然后,主角走开,灯光追随他而去,她默默退场。
她去后台卸了妆, 走出剧院时,方信正跟一个男人谈笑握手,彼此正在交换联系方式。
她不好打扰,默默退开一段距离,埋头走过。
一种奇妙的直觉,方信还会来找她。
她退回到后台的走廊。
来来往往都是忙碌的演员们,或说笑或推搡或激烈讨论剧情。
她的目光黏着在一个个激情四射的演员身上,心中的热情很快也被点燃,眼底的火热一点都遮掩不住。
大概这个年纪天然就拥有满腹的精力和一往无前的勇气,只要确定了想要的东西,就不会满足于当旁观者。
方信当然也欣赏这样的品质,虽然她不是完美的追梦人,专业上总有瑕疵。但他看中从来不是她的专业,她的所谓品质也仅仅欣赏就够了。
他出现在走廊另一侧,迈动腿向她走去,见她安静地立在白墙边,出声询问:“在看什么?”
安念柔回神,抬头对上他柔和的目光。
他真的来找她了。
亲自来后台。
她捏紧了身侧的包,答非所问:“您怎么来后台了?”
方信温笑:“今天在台上表现得不错,带你去吃个饭。”
好像是一个奖励或者庆祝仪式。
但她何德何能让方信亲自来邀请她,又亲自来后台接她?
她的脑子既清明又混乱。
这是个诱饵,对方是对她照顾有加的老板。
她轻咬下唇,在方信耐心等待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还是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车,车窗在黑夜里倒映着灯光,站在车边的人也能清晰地看清自己的脸。
一张稚嫩、漂亮,仿若小羊羔似的脸。
方信替她打开车门让她先进去。
她受宠若惊般抬头看他,像惊惶的小鹿。
他伸手抵住她后背,轻轻推了推,无声地催促。
她面色微红,回过神,低头爬了上去。
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侧头就是美丽的都城夜景,绚烂夺目,对每个年轻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安念柔渴望成为焦点,又带着致命的弱点,她的能力不足以支撑她爬上高台,也根本站不到中心位。
这是她走出家门后,成为碌碌庸人时总结的。
她需要修炼,需要比别人更刻苦地锻造自己。
她不应该软弱,她还年轻,公司愿意培养她,她肯定有机会。
心底重新做好了建设,俯视窗外的小鹿眼睛里写满了坚定。
小脸上几瞬的变化让对面喝酒的方信看得一阵失笑。
“风景很美吧?”他蓦然出声,彰显自己的存在。
安念柔被拉回场景里,见方信面容宽和,那双深沉的眼底有着洞察人心的敏锐。
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对不起方总,我刚刚走神了。”
方信对她总是好脾气,闻言只是笑笑,不但没有责怪,还给她抛出了一根繁茂的枝条。
“《方醉》剧目的导演跟我说你形象不错,明天可以给你安排新的舞剧。”
念柔微微愣然,不确定地问:“我吗?”
方信阖动了下眼睑,无声表达了肯定。
她神色微动,清澈的眼睛里盛满珠光:“谢谢方总。”她说。
方信扬起笑:“不是剧院的大戏,你不用有压力,放开手脚做到最好就行。”
念柔重重点头,下意识举起杯,用浅薄的经验,语无伦次地感谢他的赏识、给的机会,郑重道:“方总,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保证!”
方信期待她认真的样子,一个女孩努力拼搏的姿态会很漂亮,就像温柔一样。
他的目光像如有实质,徐徐投在她身上,柔和地抚慰:“好,我相信你。”
送她回去的时间还算早,念柔下车了。
方信跟着下来,看了眼还算僻静的公寓:“这里还住得惯吗?”
念柔点头:“住得惯的,环境也很好。”
经过一个多月,这里已经被她布置得很温馨了,一人一间,她把它当自己劳累后休憩的港湾,充满温情。
方信见她容易满足,便不再多问。
寂冷的夜,他又不想这么快跟她分开,回到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去。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他还不能把她带走。
他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沉沉浊息,望着她的目光里有浓重的令人看不透的雾气,他温雅地绅士地放她走:“晚上凉,进去吧。”
念柔自然看不见那团厚厚的雾,她被喜悦冲昏了头,从听到能单独做主要角色开始,就晕晕乎乎的。
“嗯,方总也早点休息。”
她转身了,脚步轻快。
临进门时,又转头,发现方信还在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们虽然已经隔了好些距离,却似乎仍互相牵连着。
方信正深情地注视她。
这个认知令她心头惊了惊,快速地低下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