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无奈一命换一命
天已亮,却依旧灰蒙蒙的泛着暗暗的黄。大街上零星地走着几个行人,夏侯渲跟在易无忧的身後,想不出要说些什麽安慰她。大牢里,易相那悲凉的笑声听在他心里都觉得有些隐痛。
「伴君如伴虎!」默念着易相的这句话,夏侯渲心里堵得慌!难道做了皇帝之後,真的就给人一种虎狼之势吗?真的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吗?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夏侯渲跟上了缓步前移的易无忧:「三嫂!回去吗?」
「进宫!」坚定地吐出两个字,易无忧茫然地看着前方,拖着像是灌了铅般沉重的腿,艰难地迈着步子。
「连我自己的女儿都不相信我?」想到易相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偏偏还是笑着说出来的话语,易无忧就觉得心里被人狠狠的剜了一刀,连带着灵魂都被刺的伤痕累累。「爹,我不是不信你,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说你没有叛国,不管花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救你出来!」
「进宫?」夏侯渲有些迟疑,咬着下唇忽然重重了点下头,「好!今天就是硬闯,我也要带三嫂见到父皇!」
听了这话易无忧有些想笑,还真是个孩子脾气!硬闯?要是硬闯能行的话早就闯了!要是真的硬闯了,还不又给夏侯泽逮住一条说辞?这个似是发了疯的太子爷,现在还不知道会做出什麽样的事情来呢!
虽然是太子,但他一直忌惮夏侯沐嫡长子的身份吧!易相怎麽说也是夏侯沐的岳父,除去他总能让夏侯沐在朝堂之上少一个得力的帮手!趁着夏侯沐不再京师,南夏与西宁交战这种紧张的时局给易相扣一个通西宁的罪名,想必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替易相说上一句公道话。这个夏侯泽果然算计的很好!
萧条宁静的巷陌;墙角沾满灰尘的暗青色苔藓;已褪去鲜亮光彩斑驳了红漆的宫墙和头顶那片看似遥不可及却又万分压抑的天,看地易无忧有些喘不过气来!一墙之隔,真的就这麽难麽?
拐过转角,走向那扇金漆的宫门,还没靠近就被人拦了下来!领头的侍卫伸手拦住了两人:「请王妃恕罪!小人今天不能让您进去!」
「放肆!」一边的夏侯渲横眉冷视、高声斥责,「罗景文你连本宫也不认识了?还不快让开!」
「六皇子息怒!」罗景文却是丝毫也不畏惧,波澜不惊地依旧平静着脸,「皇上传了口谕,除非得他允许,否则不论是谁都不准许带王妃进宫,即便是太后娘娘也不行!」
「你?」夏侯渲瞪大眼睛握紧了拳头,怒瞪着拦着自己的人平静的脸。
像是所有的事情都不能激起他的情绪,看着夏侯渲,罗景文静静地说:「皇上还说了!若是见了六皇子,绑也得把你绑回宫里去!」
听了这话夏侯渲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罗景文一招手:「来人,请六皇子回宫!」
「混帐,你们好大的胆子!」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压制着自己的两个人,夏侯渲终於真怒了起来,「罗景文,你好的很!今儿的事情本宫会好好记着!」
并不理会他的愤怒的叫喊声,罗景文一挥手示意两人将他压回宫!
「三嫂!三嫂你别急!我会去找父皇说的,你先回去等着!」努力赖着向前的步子,夏侯渲不时地扭动着身子回过头对易无忧喊着。
看着渐行渐远的几人,易无忧静静地立在宫门口。回去等着?还能等吗?夏侯泽还会给她时间等吗?
「王妃,您还是回去吧!」眼前虽然穿着锦袄还裹着斗篷的人,在他看来依旧单薄如纸一般,整张脸都是苍白毫无血色,只有那挺翘的鼻头被凉风吹地泛着微微的红。
无奈地一声叹息,罗景文摇头皱眉看了眼灰黄的天:「王妃还是回去吧!这天,怕是又要落雪了!」
穿过高厚的门洞望向远处巍峨的勤政大殿,良久,易无忧忽然微微一笑,曲了双腿缓缓跪了下去。
「王妃!」罗景文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她!
目不斜视地直视远处的勤政大殿,易无忧轻轻地说着:「劳烦罗侍卫通报皇上一声,今天皇上若是不见我,就是跪死在这里我也不会离去!」
「王妃您这是何苦?」紧锁着眉头,罗景文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事情他还真就没遇见过!跪在面前的女子明明单薄地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可现在却如磐石一般坚不可移。
静静地看着她,半天等不到回音,罗景文一跺脚转身急速向勤政大殿走去。
站在一边看着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摺的夏侯靖涛,福临有些焦急。大冬天的额上却有着细密的汗珠。
抬眼看了外面的天,夏侯靖涛并未停下批阅奏摺的手:「外面又落雪了?」
「是!」忽然响起的问话听得福临微微一惊,「落了有近半个时辰,许是有半寸厚了!」
「嗯!」夏侯靖涛轻轻地应了声,过了片刻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看着福临,「那丫头还在外面跪着!」
听他这麽一问,福临终於吐出一口气。宫门口的罗景文通报了几次说是润硕王妃跪在那儿不走,可皇上总是「嗯」了声便不再言语,倒是让他在一边担忧了半天:「回皇上,据罗侍卫禀报,润王妃从早到现在一直跪着就没动过!」
「算了,让她进来吧!」轻轻一叹,夏侯靖涛放下奏摺看着外面的天。这丫头还真是个倔脾气!
「奴才遵旨!」抹了额上的汗,福临退了出去,一路小跑着。积了半寸厚的雪上留下一串细碎的脚印。
远远地看见雪地里罗景文正蹲在那里替易无忧撑着伞,福临加快了步子跑了过去。跪在那里的人,脸已经冻地发了紫。一阵心酸福临赶紧说:「王妃,快起来!老奴传皇上口谕宣您进宫!」
「是,是吗?」隔了会儿易无忧才笑了脸,哆哆嗦嗦的吐出含糊不清的几个字。
等了片刻不见她起来,福临一笑以为她太高兴:「王妃,快起来呀!怎麽还跪着?」
「公公!」易无忧忽然尴尬地一低头,复又抬起来手伸向他,「我这腿跪地太久没知觉了,爬不起来!」
一听这话,福临立时红了眼圈,拉住她的手却浑身一个机灵!这、这手怎麽、怎麽就跟寒冰似的?
盯着步履蹒跚、由福临搀扶着渐渐远去的易无忧,罗景文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这个女子究竟是笨、是傻?是忠?是孝?还是其他的什麽?从早到现在,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就这麽直直地跪了近三个时辰,动也不曾动过。
那被风吹散了飘进他耳朵里的「谢谢」两个字似乎是他听过的最心酸、最沉重的两个字!自己明明什麽忙都没有帮上,只因在雪地里帮她撑了伞,在她僵硬了双腿怕不起来的时候扶了她一下,就得了她满含感激的「谢谢」两个字!第一次,罗景文觉得就是这样轻轻的一个「谢」字他都承受不起。
「赐坐!」看着由福临扶着走进来,连站着都是颤巍巍随时要倒下的人,夏侯靖涛挥挥手。
「谢皇上!」道了谢,易无忧坐在椅子里,双腿麻酥酥的渐渐有了知觉。
低下头,夏侯靖涛似是漫不经心地又看起了奏摺:「有什麽话,快说吧!」
「皇上真就相信易相会通敌叛国吗?」凝视了他片刻,易无忧终於缓缓地说了起来,「易相为官多年一直忠心耿耿,难道皇上就凭一纸书信、一块玉就说易相通敌叛国吗?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忠奸不分,就这麽草率地将易相打入大牢,就不怕满朝文武都寒了心吗?」
「放肆!」听到最後一句,夏侯靖涛终於忍不住拍案而起怒瞪着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教训起朕来了?来人,把她拖出去,送回润王府!」
「皇上!」易无忧瞪大眼睛焦急地看着他。
进来的两个侍卫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就要拖出去。怎奈双腿正麻酥酥的一点也使不上力气,易无忧的身子猛的坠了下去,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
一阵钻心的疼痛忽然由小腹传遍了全身,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了下来,本已有些红润的脸瞬间又变得纸白。蜷缩着身子捂着绞痛的小腹倒在地上,易无忧只来得及听见福临惊叫了一句「快传太医!皇上,润王妃怕是小产了!」便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