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轉之年 — 第五章

※2.等待

当你等待等得多了,你就会变得很擅长等待。

就好像包水饺一样,当你包得多了,你就变成包水饺高手。

然後你就会发现哪些水饺馅料是比较好包的,

哪些则需要一些技术跟巧手才能包得漂亮。

就像哪些人值得等待,

哪些人该怎麽等待。

又或者哪些人你再怎麽等,

永远也等不到。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几部重头戏会上演,不过并不是每个人的重头戏都会一样。有些人的重头戏只影响了自己,有些则影响了家人朋友,而更巨大的,就是影响了成千上万的人。

但不管影响了多少,你的重头戏里的主角,永远都只有你自己。

别说你不会演戏,在重头戏开场的那当下,你演得可精彩了。或许你正怀疑着我说的这些话,不过在你怀疑的同时,请你仔细地想一想,或是回头看来时路,那些你人生当中的重要时刻,你的表现如何?

我说真的,就算那当下你选择了逃避那重要的时刻,你也把逃避演得非常出色。

那一场架,我们没选择逃避,虽然被打得很惨,但这场人生的重头戏,我们演得很认真。有时候看到育佐手上的那条伤疤,或是在镜子里看见自己右眼上方那个有些黑色素沉淀的疤,我都会去思考,那场戏到底影响了多少人呢?

是打架的所有人?

还是参与的所有人?包括那个撞球间的老板娘,还有那个打电话叫救护车的阿姨。

还是有其他跟这场架根本不相干的人?

还是只有我们三个?

事情没有发生,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疑问,要经过多少年的流转,才会得到答案呢?我也不知道。

接下来的高中联考,我们人生的另一部重头戏。

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的我们,考上了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的学校。人生在这个时候变得挺公平的,你有多少实力就考上什麽样的学校,联考制度并不会让一些白痴去念雄中雄女或是建中附中,也不会让一些天才去念那些录取分数连十五的平方都不到烂学校。

不过也有例外,就是那些花大钱买枪手进考场替他们作弊的人。

别以为我在骗你,这种找枪手进考场掩护的人可是每年都有,在我们班就有一个。

他叫陈一朋,班上的同学都叫他小朋。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爸爸是个有钱老板,妈妈是标准贵妇。听小朋说他妈妈有三百多双鞋子,摆满四个化妆品柜的化妆品,装满六个大衣橱的衣服,还有两部车。

「四百多双鞋子?」我们第一次听到小朋说的时候,一脸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对呀,」他的表情跟语气都很稀松平常,跟我们脸上的惊吓状有很大的反差,「有很多鞋子她根本就没穿过,然後过年到了就会送个几十双给别人,那时候她的鞋子最少,大概剩下两百多双,然後夏天还没过完就会再补到三百多双。」小朋说。

「哇铐!你妈是蜈蚣喔?」伯安歪着嘴巴问。

「拜托!」育佐搭腔了,「蜈蚣也没那麽多只脚好不好。」

「哎呀,你们太大惊小怪了,我妈的朋友有很多都还比她夸张的,像是那个老公是纺织厂老板的何妈妈,她……」

「够了够了,」我打断了小朋说话,「你别再说了,那离我们太遥远。」我说。

我们相信小朋的话不是乱说的,因为我们去过他家,在高雄圆山大饭店附近,是买一块地自己盖上别墅这样。我们时常看见他被很高级的宾士车载到学校来上课,他的鞋子永远都是最流行款的NIKE,我们每天的零用钱是五十块左右,而他每天的零用钱是我们的二十倍。

虽然班上同学叫他小朋,但我们都叫他小明,因为他很喜欢在下课的时候找我们三个讲笑话,每一个笑话一定都会有一个角色叫小明,所以我们就这麽叫他。

小明讲笑话的特点并不是他的笑话好笑,而是他常常会忘了小明以外的角色叫什麽名字。

不太了解吗?我来举个例子你们就知道了。

「有一天,小华走在路上,去买了几瓶果汁。」小明说。

「嗯。」我跟伯安、育佐三个人点点头。

「然後他从商店里面出来,看见小明跟他妈妈。」

「嗯。」

「然後小强跑过去,拿了其中一瓶果汁给小明。」

「等等……」育佐打断了小明的话,「这个小强哪来的?」

「买果汁那个啊。」小明说。

「买果汁的是小华啊。」伯安跟我异口同声的说。

「哪有?明明就是小强。」小明狡辩着说。

「你刚刚明明就说是小华。」我说。

「是小强啦,小华哪里来的?」

这时我们三个互看了一下,「好好好,小强,小强买果汁。」我们无奈地顺从了他的意思。

「我要继续说罗。」

「好,你继续。」我们点点头。

「然後小明的妈妈跟小明说,小明啊,人家拿果汁请你喝,你要说什麽啊?」

「就说谢谢啊。」伯安很自然地说了出来。

「不对。」小明摇摇头。

「不对?阿不然是啥?」我们一脸疑问。

「这时候小明看了妈妈一眼,然後转头跟小华说,吸管咧!你们说好不好笑?哇哈哈!哇哈哈!哇哈哈!」

讲完笑话之後他一个人哈哈大笑地转头离开了,我们三个则在原地面面相觑,心里想着到底是小强买了果汁?还是小华买了果汁?

虽然他讲笑话的功力有待加强,不过他倒是讲过一个我觉得很赞的。

他说:「有一天我听到我爸跟别人在聊天,那个人问我爸说,你的事业这麽成功,经济富裕,要什麽有什麽,这辈子应该没有遗憾了吧?我爸说每个人都会有遗憾的,然後那个人问我爸说,那你的遗憾是什麽呢?我爸回答说,娶了我老婆……」

小朋算是个蛮好相处的人,但是他的头脑好像不太好,在班上成绩永远在倒数第一或第二名,却因为家里有钱再加上爸妈的背景非同小可,所以一直靠关系留在A减班。

你问他「X+Y=15,又X=6,那Y等於多少」这种简单到靠北边的题目,他会摇头跟你说不知道,还一边傻笑给你看。

曾经有一次伯安在历史月考的时候因为早餐吃太饱所以睡在考试卷上面,在钟响前十分钟才被老师叫醒开始作答,结果他考了四十七分。

而小明呢?抱歉,几分我忘记了,但他考得比伯安还低。

结果呢?他高中联考成绩特别优异,上了师大附中。

老师很意外,班上同学更意外,当我们在放榜当天回学校的公布栏看榜单的时候,在师大附中的录取名单上看见小明的名字,我们三个下巴当场掉下来。

「这……印错了吧?」伯安说。

「同名同姓吧?」我说。

「别这样,说不定是他隐藏实力隐藏了这麽久。」育佐说。

我们多麽希望育佐说的是真的,那会是多麽酷的一件事啊!

一个国中生,三年来在课业上从来没有任何突出的表现,而且成绩还非常非常的烂,结果在联考的时候居然高分考上第二志愿!原来这三年他都在隐藏实力,学校的排名对他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只有在联考的时候拿出实力才是真的。

身为他的同学,与有荣焉,你看,多酷!酷到可以不用穿裤子了吧?

不过人活在世界上还是别想太多比较好,现实还是比较重要。一年不到小明就离开附中了,他根本没办法跟附中的学生一较高下。於是他离开了台湾,被他爸爸送出国去了。

出国之前他还有来找我们讲笑话,不过我们都比较关心他要去哪里。他说他爸爸替他找了一间学校跟几个保母,要把他送到美国去。

「哎呀,我知道我爸他只是要我至少混个文凭或是沾点洋墨水,这样比较不会丢他的脸而已啦。」小明说。

他最後一次跟我们讲的笑话是什麽,我早就忘记了,或是根本没在听。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也跟他一样头脑不太灵光,对念书又没兴趣,而家里又没有钱让我出国去的话,我能去哪里呢?我有得选择吗?

其实不管小明的成绩有多烂,我们也没什麽条件去嘲笑小明,我们自己也是模拟两可、马马虎虎、得过且过、低空飞过。

我们三个考上同一间高中,学校的名字就容我不做介绍了。因为我们是学校的坏学生,说出学校名字有损校誉。总之这间学校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好学生很多,坏学生也不少。

其实我的联考成绩比他们两个好一点,但是我们说好要念同一间学校,所以我放弃了前一个志愿。

後来我有想过如果我没放弃前一个志愿,那我跟张怡淳的关系应该会好一点。

呃……我是说,应该;可能;大概;或许…会好一点。

因为她考上的学校,就是我放弃的那一间。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的关系,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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