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櫻の舞 — 第一章 (5)

午夜,辗转反侧的藤原拓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从外套口袋找出手机,拨了通国际漫游回日本,只简单的跟父亲藤原次郎报平安。关掉手机,呆坐片刻,只觉一股闷气让人喘不过来,看了看四周,大概空气不流通,於是他起身打开窗户,探出头……

窗外月朗风清,用力的深呼吸,仔细的感受宜人的夜色街景,不觉自语道:「台北的风,好像和东京的不一样。」

静静的欣赏过朗朗明月後,再看了看楼下宁静的巷弄,片刻後,他转身靠坐在窗台上,环视四周,眼光又停在对面长柜上那件未完成的毛线衣……

然後他找出烟和打火机,燃了烟,却发现房里没有烟灰缸,於是拿着烟和打火机,他拉开房门……

「明天……大概不行,刚销假有很多工作要弄……嗯,多久没约会呀?呵,对不起,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都是成年人了……」

只见顾亮盼平躺在地板上讲手机。不想打扰她,他站在门口处打量……

小小的客厅凌乱一片,几何造型的茶几上有台打开的NB和散乱的稿子、文件,地板上则有列表机及摊开的书籍和图片,原子笔、订书机等等文具用品。藤原拓也皱了皱眉。

显然的,这是个生活脱线的女人。他心想。

「什麽?我不要,我不想现在结婚。」

平躺在地板上讲手机的顾亮盼,开始提高分贝:「不要给我压力,好吗?你妈妈希望我们百日内结婚,我可不想。我不要打鸭子上架。」

虽然很不礼貌,谁让她嗓门这麽大,藤原拓也不由自主仔细的聆听了起来。就当是中文会话的听力训练吧。

「我讨厌被强迫。是你答应不急着结婚,我才会同意先订婚的。可你现在却又逼我……不要,我还没做好进入家庭的心理准备。我不急……我才不会因为年纪大了,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出去。不过35岁而已……」感受到一股视线,她坐了起来,见藤原拓也拿着香烟,比了自己找东西当烟灰缸的手势。

点了下头,藤原拓也四下张望,然後到窗台前拿下垫室内盆栽的小容器。再坐到沙发上,边抽烟边拿起杂志翻阅,一边暗暗仔细研究她的话……

35岁?她35岁?真的大他1岁耶。刚刚和父亲通电话时,竟忘了询问他有关异父姐姐的事?哎,真想叫她放慢说话速度。他苦恼的想道。

「反正我现在不想结婚。」一脸愠色的顾亮盼关上手机,随手将手机丢到沙发上,挪了挪NB,用力的敲按键盘。

「吵架?男朋友?」藤原拓也用生硬的中文简单的问。

「嗯。」

抽着烟,藤原拓也只是看着她……心想:她生气的模样,有个性、有味道,也莫名的让人心动。心动?他下意识又拢起眉宇。

「他是个建筑师,我们已经订婚一年了。」

原来她男友和自己是同行。他暗忖道。

忘了藤原拓也中文不行,顾亮盼直接就聊了起来。不知为何,面对这位没有血缘的日本弟弟,她还蛮愿意跟他分享心事的。怪的是,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不知道为什麽,我就是不想这麽快的走进婚姻。总觉得缺了什麽,我应该还要再等等,偏偏我又不知道要等待什麽……」她停下敲键盘的动作,用力的思索着。

很仔细的听完後,藤原拓也用日文答道:「是你不够爱你未婚夫吧?」或者,她也同他一样是个害怕投入感情的人?!他心想。

「你说什麽?」

「我说……也许是……你不够爱……未婚夫。」他改以中、日文夹杂。

听完,顾亮盼心一震。她怎麽从没这样想过?不想这麽快结婚,是因为不够爱于扬?可是,她对感情向来理智的。若于扬不曾打动她,她不可能和他谈恋爱,甚至有结婚的打算。这时,她完全没去注意藤原拓竟听得懂中文。

「是吗?我没想过这个……不够爱他?那我干嘛跟他谈恋爱?我对于扬还是有感情的……」她自言自语的。

「如果很爱一个人,会有跟对方一起生活、相守到老的渴望吧。」老是失恋的藤原拓也竟说出自己也不相信的话。也许这正是他心底深处的声音吧。

虽然是生硬的国语单字夹带日文,顾亮盼还是听懂了。

「我是想呀,只是最近不知为什麽这念头渐渐淡了,结婚是需要冲动的。」她点头回答。

如果很爱一个人,会有跟对方一起生活、相守到老的渴望……

是吗?截至目前,对未婚夫于扬,她还没有这种念头、渴望或冲动。难道真是她不够爱于扬?或是爱情长跑太久,感觉迟钝了?从来她都相信稳定的感情,才能长长久久,于扬应该也有相同默契。

见顾亮盼陷入思索状态,抽完烟的藤原拓也站起身子……

「要喝啤酒、咖啡?」她还是察觉到藤原拓也的起身动作,立刻问。

「啤酒。」

「我要咖啡。」

藤原拓也不解,顾亮盼自然的交代:「我刚去了趟7-11,冰箱里有啤酒跟冰咖啡,帮我拿一杯冰咖啡,谢谢。」说完话,才想起自己不该用中文,立刻再以日文单字和英文重复一遍。

「了解。」他走过去打开冰箱,拿了啤酒、和咖啡,走到顾亮盼身边。

接过藤原拓也帮她拉开拉环的冰咖啡,顾亮盼仰头喝了一口:「明天我得销假上班,没办法带你四处走走。如果你要出门,要把这里的地理位置记好。」

俯视顾亮盼,藤原拓也笑了笑,用日文回答:「嗯,我有地图,不会迷路。」

「我想也是,你都可以很快的找到这里,放你在台北市里,应该不会丢掉的。」笑说着,抓起稿子,她又躺到地板上校稿了。「我要忙了,晚安。」

「晚安。」真是个慵懒的女人。看着顾亮盼,边推开自己房门,藤原拓也不觉微扬嘴角的想道。

「对了,我可能需要在客厅放一张制图桌。」站在房门口,他又说道。

她仍专心看稿,不甚注意的答应:「哦,你自己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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