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意识到,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空,我的逞一时之快的做法,不能带来和平和尊严,相反,却会带来更大的灾难和屈辱。好多天我和娘的脸才消肿,这就是证明。
谢安不是文明。
所以,我必须低头。也许,能陪着现在的娘这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也不见得是坏事。
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没有我料想的更大的暴风雨。我不知道原因。我们这里彻底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这样也好,难得清静。虽然每天都是残羹剩饭,但是,我和娘过的很开心。
但是吴妈从那之後不再敢对我太亲了,我不怪她,因为她也要生存。只有福伯,还是一如既往。不过我知道他也是顶着很大的压力,因为六子告诉我,两个夫人都先後找过他。
「福伯,你大可不必对我们这麽照顾的,我不想连累你。」我对福伯充满了感激和歉意。我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我的心里竟然也会感恩。
「傻丫头,她们不会对我怎麽样的,毕竟,我跟了相爷这麽多年,当年还救过他的命,不看僧面看佛面。」福伯慈爱的拍拍我的肩膀,「而且,这次她们没有再来找你们麻烦,是大少爷劝止的。」福伯沉思了一会,疑惑的看着我,「他会不会觉出了什麽?以前他对你们总是不闻不问的,这次,不知道为什麽……」
「哦。」我脑子里浮现出他的疑惑的眼神,但是,却依旧淡淡的一笑,「我会应付的。」
「万事小心哦。」
「福伯。」我叫住了走到门口的福伯,「为什麽她们非要置我们於死地呢?」如果说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娘的美貌,可是现在的我们,却是丑陋不堪的,根本影响不到她们的地位的。
「这个……」福伯微微的叹了口气,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转身走出了这偏僻简陋的院子。
这里面肯定有隐情的,从福伯的眼神里,我看的出,只是,他还不想告诉我。那麽娘会知道吗?
娘也只是摇头流泪。
我决定不问了。不知道也许是好事。
日子平静的过着,我和娘依然做着府里最低等的活计。闲暇时,娘会给我讲一些我以前的事情,或者她所知道的外面的事情。从她的谈吐中,我觉得她不应该只是个烧火的丫头,起码娘是读过书的,这个发现也让我惊讶。
我还有一个发现,那就是,我和娘住的这个柴房,是相府里最偏远的,一侧邻着後花园,一侧应该是邻着大街,因为我能隐约听见外面的小贩的叫卖声。这个发现让我兴奋,也许有一天我可以和娘一起离开这里,出去过个平淡的日子。但是那需要钱,而我们一个子都没有。
傍晚的时候,我爬上了院角的那个老槐树,相府的院墙还真够高的,估计得有两层楼那麽高吧,我不会轻功,虽然能上来,但是下去很困难。如果贸然的跳下去,死了还好说,说不定就可以穿回去,可是看这个高度,顶多折胳膊断腿,那样的话,遭罪的只有我和娘。我不能冒险。
院墙外就是大街,但是靠近院墙的是一条挺僻静的小巷,不远处与它平行的大街估计是很繁华,因为从路口处可以看见很多的人来回的经过。
回过头来,则是相府一望无边的雄伟建筑。不远处的花园里,有湖泊还是假山,偶尔还能看见走动的丫鬟下人。真是富贵两重天。
我坐在树丫上,看着这陌生的一切,忽然觉得伤感。顺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到了嘴里,悠扬的乐声传了出去。我吹的是《红河谷》,这是奶奶教我的。
就在我自我陶醉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异样。有人在看我。
下意识的停止了吹奏,扭头看过去,一抹白色映入眼帘。正是谢文浩。我转回头,继续吹着熟悉的调子。而这时,他已经坐到了我的身边。
「你是谁?」在我吹完的一瞬间,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被遗忘多年的妹妹。」我没有看他,知道他不会信的。
「你不是我认识的文心。」他的脸逼近了我的脸,我闻到了一股男人特有的气息。
「你认识的文心是怎样的?」我微微一笑扭开头,不看他。
「任人欺负?懦弱求饶?」我没等他开口,朝他妩媚的一笑,「你没听说我失忆了吗?你可以认为谢文心已经死了,被你们给折磨死的。」
他有点发愣,刚才想说的话被我堵了回去。我知道,我给他的感觉不是一个妹妹的感觉,而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感觉。这个谢文心的容貌足以扰乱天下,如果没有那个胎记的话。而现在他坐的位置,恰好看不见那个污点。
「……」谢文浩的心神不觉得一荡,而後竟然有了一种深深的自责,忍不住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发呆。
「大哥。」我心领神会,轻声唤回了他的失神,也打破了他心里的杂念。
「哦。」谢文浩有点尴尬的笑笑,随即又是探究的目光。
我不再理会他,转身慢慢的往树下爬。
「文心。」我稍微一愣,自己的身体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转眼落到了地上,谢文浩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但是最终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文心,大少爷怎麽会来?」娘站在我的身後,声音里透着惊讶和疑惑。
「不知道,兴许是无聊吧。」我无所谓的笑笑,拉起娘进了屋子。
「哦。」娘回头望了一眼,终究没有说什麽。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从那天之後,我们的伙食有所改善,不再是剩菜剩饭了,而且还送了两身衣服过来。
福伯说,这是大少爷的意思。
福清苑。
「浩儿,你干吗对那个贱货那麽好啊?」大夫人明清儿一脸的不解。
「娘,她们已经够可怜的了。」谢文浩微微一笑,眼神却变得很深远,眼前不仅浮现出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爹根本不理睬她们,你又何必再去计较呢?」
「可是,媛儿她……」
「娘,媛儿太任性了,你也别一贯的宠着她了。」还没等大夫人说完,谢文浩打断了她的话,一脸的严肃,「你知道的,皇上可不喜欢太张扬的女人。」
「哦。」天清儿不再说话了,在这个家里,她除了听相爷的话,再就是听个儿子的话了,谁让浩儿从小就沉稳干练,遇事冷静,深得相爷乃至皇上的喜爱呢。
「我说大少爷,你这个话可就不对了。」正在这时,二夫人明水儿走了进来,一脸的不屑,「当初要不是香兰那丫头无意中毁了容,现在恐怕这相府里就没有这福清苑,更不会有福水苑了。」
「妹妹说的在理。」难得这两个人能站在同一战线上。
「如果外人知道了,相爷的两个夫人在和一个已经失宠十五年,甚至现在已经是丑陋不堪的丫鬟争宠的话……」谢文浩看了看两个人,端起茶水吹了吹,然後轻轻的抿了一口,脸上的笑容始终如一,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显然谢文浩的话噎住了两个女人,她们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该怎麽应付。再笨的人也知道,那是在自降身价,何况她们两个并不笨。起码她们不认为自己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