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考完联考的那一段日子,它其实象徵着它象徵着压力的终结,也代表的解脱。
所以说那段日子在很多人的生活中,应该是缤纷的。
但对我来说,其实不然,因为那段日子,可以用一句成语来形容。
那就是「多事之秋」。
大学联考在7月多举行,等到考完的那一刹那,我才真正有了开始放暑假的感觉。
暑假又顾名思义,会让人中暑的假期。
於是,考完试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森棋和小垒,在艳阳高照之下,直奔冰店,然後在吃冰消暑的同时,被烧坏的脑袋,也一直说着一些辞不达意的话。
『呼,我突然觉得人可以没有骨气,但是绝对不能没有泡泡冰。』
「你那是什麽鬼理论啊?」小垒说。
『可是泡泡冰真的很好吃。』
「对呀,真的好好吃。」
然後我们继续大口大口的铲着冰丢入嘴中。
森棋一直没说话,小口小口的也在吃着冰,一直带着轻笑,听我和小垒的谈话。
後来我又开口了:『我又觉得……』
「你又想说什麽?」小垒又问。
『以後我们的店里一定要卖泡泡冰。』
「干,上次台风天来你也说店里要卖雨伞,你要不要乾脆去开个杂货店?」
『可是泡泡冰真的很好吃。』
「对呀,真的好好吃。」
然後我们又开始拚命铲冰了……
这时在一旁没有答腔的森棋,突然放声笑了出来。
她说过她很喜欢我们3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因为很自在,她感到很不受拘束,那是一种男生与男生一起在一起,什麽都可以不拘小节,完全没有心机的对待,却能够用真心相对的那种感受。她说或许女生和女生也可以,可是通常有这样情谊的,还是男生居多。
「而且……」她还说了喜欢和我们在一起的其他的理由。
『什麽?』
「因为你们男生聊天很幼稚,可是又很好笑。」
或许吧。
但这样的好日子,其实持续不了多久。应该说,在联考完之後,随着压力的解放,我们却没有比较好过,因为那样的日子也一并的离我们而去。
隔天早上,柏嵩一早就在我家门口叫我的名字了。
「我解放了!」这是我开了门之後,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不,应该说,这是他对我吼的第一句话。
没错,他是用吼的,带着很兴奋的语气。
『不只你解放而已,大家都解放了。』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也笑了。
「打球吧。」这时候我才发现他抱着一颗球,穿着白色球鞋,显然是早有准备。
『我今天一定要让你退出篮坛。』我哼了一声。
「我才要让你知道我们的实力差距到底有多大!」他也哼哼。
然後我们的笑声又迸了出来。
「走,小垒一定还在睡,先去把他挖起来。」然後,还是兴高采烈的他,说。
在路途上我们聊了很多,好像是这一年的时间里面我们的分别都只是梦境一般,只是一下子的时间而已,我们好像回到了过去,那种可以和你聊天南地北聊上一个晚上都不嫌累的感觉。
然後,经过我们在小垒家楼下不断地温情喊话,见到他睡眼惺忪的站在家门口,左手揉眼睛,右手对我们比中指,我们笑的很开心。
本来臭着一张脸的小垒,不知不觉也笑了。
3个人都笑了,在早晨的阳光下洋溢着,我突然觉得,大家的笑容好像金黄麦穗色一样,正在闪闪地发着光。
我有一种感觉,柏嵩是真的回来了。
解放之後的柏嵩,很像一匹脱缰野马。
这样的比喻还不够精确,应该说他是一颗被挤压了一整年的皮球,突然间压力消失後,整颗球像是要一土积压已久的怨气一样,一口气弹的好高,好有活力。
他宛如变了一个人,对什麽事情都很兴奋,都很有兴趣,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我们打了很久的球,然後逛很久的街,最後在昨天和森棋来过的那间冰店选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柏嵩一直东张西望,对冰店的一切好像很感兴趣一样,眼光不断地来回补捉。
「哇,我们好久没有来这间冰店了,没想到还是没什麽改变呀。」他说:「记得上次我们一起来这间店吃冰的时候,好像是二年级的事情了。」
『其实店改了很多,店员换了好几轮了,墙边的留言板,还有那台大电风扇,都是几个月前才有的呀,』然後,我指着墙上的Menu,继续说下去:『还有薄荷冰,也是前一个月才有的新产品,我和森棋都没吃过,可是小垒很喜欢,你等等可以点来吃看看。』
「你们2个人根本不懂得享受好吗?你来这里每次都点巧克力牛奶冰,森棋每次都点红豆汤圆,来之前都知道要吃什麽了,哪有选择的乐趣?」小垒也笑着,「真是食古不化的一对情侣。」我和小垒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冰送上来後,我和小垒拚命的往嘴里扒,然後互相亏,突然我感觉好像少了柏嵩的声音,转头一看,他的冰还没动过,他望着满满的冰,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在想什麽?』我问他。
「没有呀。」他摇摇头,笑一下。
『喔。』
然後我也就没再理会他,继续和小垒斗嘴了。
原本吃完冰後,我们要到百货公司去吹冷气,顺便打电动的,可是柏嵩却临时对我们说他身上没剩多少钱了,而且车子也要没油了,要我们陪他去加油,然後今天就这样就好。
意思就是,加完油大家就散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没钱我可以先借你啊!』我说,感觉有点扫兴。
「没钱我也可以借你啊!」小垒也说。
「可是借了我就不会有想要还钱的念头了。」
『干,还是去加油吧!今天玩够久了!』听到他的回答,我马上说。
「干,今天玩得真累!我想回家洗澡了!」小垒跟在我後面,也说。
柏嵩淡淡地笑了一下,没说什麽。
然後两台脚踏车就这样陪着一台机车,一起去加油站了。
整条路上,柏嵩话一直不多,都是我和小垒在斗嘴,或许是一天下来他也累了,我和小垒也不去太在意。加完油後,我们顺便陪着他回家。
一直沉默的他,在快到他家门前的时候,突然开口了:「欸,小夏。」
对不起,故事都过了5万个字,我却一直没自我介绍。我姓夏,叫作夏鸿洋,平常人都叫我鸿洋,好一点的都叫我阿洋,只有最亲密的朋友才会叫我小夏。
这不是我的坚持,只是不知道为什麽开始有了这样的分类。
『怎麽了?』
「昨天太阳很大,考完试之後我找不到你们。」他说:「你们……该不会也去刚刚那间冰店吃冰吧?」
『是呀。』
「然後,是你跟小垒而已吗?」
『不是,还有森棋,我们3个人一起去的。』
「喔。」
『怎麽了吗?』
「没事,随便问一下而已。」
『嗯。』
然後他又不说话了,只剩下那台兜风黑的声音一直扑扑扑的代替他发出声响。
这里的扑扑扑是个状声词转动词的例子,意思是那台车一直扑扑扑的叫,很吵地代替了柏嵩存在时应有的声音。
我们就这样,我和小垒斗嘴,然後那台车扑扑扑的助威,一直到回到柏嵩家门口。在他下了车,抖了抖头发之後,才又开口:「明天还要打球吗?」
『明天我和森棋要一起去高雄,後天吧。』
「喔。」他点头,然後走进了家门,没再说什麽。
我们3个人便都散去了。
原本那时和他约後天打球,但是没有成行,而且之後的日子,他都以身体不舒服为由不出门,於是後面几天都是我、小垒和森棋聚在一起。
好像柏嵩依然在补习班的日子一样,他回来了,却也没有和我们混在一起。
甚至我有种感觉,柏嵩根本没有回来过,那天他约我们出来都只是我的错觉。
然後,我会在想他是不是在忙什麽?不然就是模拟他的心态,思考他到底在想什麽?为什麽不出门,不跟我们出来玩?
我和森棋、小垒有时候会逛街,但是在这之间,我们也开始讨论了我们未来的动向。这里未来的动向指的是如果联考成绩出来之後,我们该何去何从,会填什麽志愿,想到哪个县市落脚之类的动向。
然後,我发现除了我之外的他们2个人,都选择要留在屏东。
小垒不是考大学联考,但是他也准备要往科技大学这条路迈进,而森棋则是选择读屏东的师范大学。他们的理由是这样无论是住家里或者住学校宿舍,都会比较快熟悉环境,也比较不会有所谓的适应期,况且如果住家里,也能省下一笔可观的住宿费和伙食费,听起来真的很诱人。
「我想留在屏东,因为我比较没有安全感。」後来,森棋是这麽对我说的。
相形之下,我则明显的突兀了,因为我选择要离开屏东,想要到外头去读大学。
我想到外面看一看,也想离开家里的环境,离开熟悉的地方和保护,想要看看自己能够有什麽能耐。重点是,我对於离开屏东,其实是期待的。
『可能我比较有安全感,想出去吧。』我这麽认为。
「可是……」森棋听了我的话之後,有些欲言又止。
『可是什麽?』
「可是这样……我们……」她的欲言又止,让我开始猜测,突然间,我发现她的眼神突然变的很矛盾,也有些旁徨。
我愣了一下,从她的眼神之中,我慢慢地了解到了她所想要表达的问题,而这些问题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然後当下突然的领悟,让我有种五雷轰顶的感受。
我说过,森棋总是想的比我还多,相形之下,我的思想常常像是一条直线,兴致来了,有了理由,就前进,很少会去顾虑後果或牵扯了什麽多少东西。
但这次,我在她的眼神之中,不但发现了我的想法有多单纯之外,我还发现了她所要表达的,那些她所担心的问题了。
距离,还有如果我们各自要前进的话,那些势必的分离。
慢慢的,我也开始感到犹豫和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