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西郊。天牢。
秦暮枫坐在阴暗的牢房之中,自嘲地笑笑。没想到几个时辰前他还在牢房外探监,几个时辰後自己却成了阶下囚。他更没想到躲在暗处的贼人真正的目标并不是雨湮,而是自己和贤妃。一堆子虚乌有的证据和证词指控,结果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淫乱後宫的奸夫,贤妃就成了败坏宫闱的淫妇。现在细细想来,对方早就布好了局,一步步诱自己入内。雨湮遭诬一事就是个诱饵,对方故意让红影引自己到冰泉宫,那阵香味恐怕就是下的春药,然後算好时间引皇帝出现「抓奸」。如果自己当时把持不住,必定铸成大错,场面将更加不可收拾。一直强行压制体内的春药必定气血翻腾、吐血不止,并且压制得一次比一次辛苦直至压制不住或吐血而亡。见目的达到又给自己解了药,这大概就是後来闻到的那股香味,好让别人看不出什麽异样。没有给贤妃下春药只让她昏睡的话,即使红影不能成功将自己引来,贤妃也必定当自己太困倦睡了一觉,不会起疑,对方可日後继续伺机而动。对方思维缜密,用心歹毒,直欲让自己身败名裂。只是什麽人要这样害自己呢?同僚吗?自己在朝为官一向与人为善,似乎没得罪过什麽人呀。太后吗?也不会啊,即使太后要害自己,也没有理由害她那正得宠的侄女啊。那麽是後宫妃子?如果是,为什麽偏偏选自己来担「奸夫」大任,自己与宫妃似乎无甚瓜葛,她们要害贤妃大可随便找个人串通来演一出戏,何必冒这样大的风险拉自己下水?这样令人想不通的问题也似乎只要肇事者可以解答了……
延甯宫中。
「太医,皇兄他怎麽样了?」段落紧张地问道。
「皇上只是一时气息不顺,急火攻心晕了过去,没什麽大碍,吃副药静养,不要再动怒就好。」冷仇回复道。
「麻烦你了。好,先下去吧。」段落无论何时都不会在大臣前表现出王爷架子。
听着冷仇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望一眼床榻上仍在昏迷中毫无生气,微蹙双眉的男人,轻叹了一口气。下令把飒雪和秦暮枫打入天牢,又把冰泉宫所有下人关起来後,他遣散侍卫,回到延甯宫,似是用尽了毕生的精力,脸色苍白如纸地晕了过去。从小到大,自己对他的印象就是强硬、承受,很少看见他为什麽人什麽事这般心力交瘁过,第一次是得知任皇后出事他颓然倒下,第二次就是飒雪这件事了。因为太在乎,所乙太痛苦。当那两个宫女拿出所谓证据指控飒雪败坏宫闱时,他的心碎了,只能用暴怒和冷酷来掩饰内心的悲伤与被背叛的苦楚。他,真的很在乎雪儿姐姐,甚至连昏迷中都是这样痛苦的神情。段落伸出手慢慢抚平他的蹙眉,但即使眉宇间的褶皱可以抚平,内心的伤口又要如何熨贴?
远方,某个僻静无人之处。
「姗儿,今天晚上的事就拜托你了,千万不要再出什麽差错了。」
「冷郎,你帮了我这麽大的忙,这点小忙我是一定会帮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我的身份不便久留,那你自己万事小心吧。」
入夜,段磔才彻底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一直陪着的段落忙为他传了御膳,只是他没吃几口就再无胃口。「落儿,朕现在的样子要死不死,看起来很颓唐吧?你心里正在笑朕是不是?连朕都在笑自己呢,怎麽突然就这麽不堪一击了。」说着他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
段落深深望着他,挖掘着他眼底如潮水般泛滥的悲伤,不答反问:「皇兄真的相信你最宠爱的妃子和最信任的臣子有私?」
信或不信,有何意义?铁证如山,又要如何去置疑?段磔涩声道:「事实摆在那里,朕可以不信吗?」可以不信吗?真的,可以不信吗?或许他们本身才是一对的,否则第一次相见两人怎会是那样的神情,现在想来才惊觉自己错了,并且错得很离谱。
「那皇兄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些证据本身就是假的?」段落至今不愿相信他的雪儿姐姐会做出那样的事。「证据是假的?」段磔停顿几秒,陷入沉默。
「有刺客,抓刺客啊!」门外一片嘈杂。又是刺客?!段磔在段落的陪同下,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到宫外一探究竟。「皇上,刺客有好几拨,分别向傲霜宫,瑶仙宫,望月楼方向逃窜了!御前侍卫全体出动,正在追堵。」宫监启禀道。那麽多刺客?有没有搞错?段落撇撇嘴,逃到後宫,他们想干什麽?
苏傲姗成功地制造了一场混乱,站在宫门口不支地晃了下身体,一抹血丝沁出嘴角。这群人,只是找他们来演戏而已,就算为了逼真而伤自己,也不用下这麽大的狠手吧……有内应接应着,他们再乔装成宫女太监混出去应该没问题。
潆水河附近,一个黑影肩上扛着什麽从冷宫窜出,偌大的皇宫居然没有一个侍卫去阻拦他,因为侍卫们早就为抓刺客忙成一团了。黑影轻轻松松地跃出宫墙,不伤一兵一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