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憨女正傳 卷一 — 第七十二章、你就裝大款吧

柳香梅生下闺女六天,郑月芳才到女婿家来。当着周家人的面,母女俩谁都不提要把这闺女抱养与张家的事。

憨女故意藏起了眼中的欣喜,装模作样道:「娘,稻割完了?」

「可不是,一粒不落全都进了仓,要不我哪能匀出功夫来瞧你。」

香梅便觉得奇怪,不过两天,脱粒、晒谷、扬场……娘是神仙怕也没这麽能的。但是娘说什麽她信信什麽,自小儿起就是这样的,所以香梅便替女儿觉得委屈,到底受了娘的冷落。

这委屈堵在心头,憨女嘴一撇,就要哭。这憋了多少天的委屈,要变成泪水放出来还不淹死个人。

郑月芳便连声道:「行了行了,晓得你委屈,娘这不是来了麽。」

「你再不来,别别怪宝宝往後不叫你姥姥。」

「当我稀罕呢!」

「早晓得你不稀罕。那会儿可不是一心想把把骗进柳桂莺的小屋子麽?」

这憨女不晓得哪根筋又搭错,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郑月芳连忙岔开话儿道:「你这身上的味儿能熏死一头猪,我给你擦擦身子吧!」

盼的正是这句。但是憨女偏偏嘴硬,低声嘟嚷:「有财不是好好儿的,哪就能被我熏死了!」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金叶是晚间在饭桌上吃饭才晓得月芳婶子来给香梅伺侯月子了。一个桌子上吃饭,她再不好像从前那样装着没瞧见人家能一错身过了,再说,现在人家可是个客,不瞅不睬的哪能说得过去。

金叶朝月芳婶子笑笑,垂着眉眼道声婶儿你来了,香梅可盼了好几天了。

「金叶,你也怀上了?」郑月芳大惊小怪,彷佛不相信金叶也会怀娃。

「可不是,怕有四个月了,前阵儿跟香梅一样,也是一直吐!」接话的是周家老太。

「跟香梅一样,那还了得,怕也是个女娃!」

「男娃女娃都一样!」

金叶不想跟她聒噪,任由婆婆话里藏着机锋,长一句短一句应对这个女人。她自个儿草草叭拉几口饭,未战先败退回了屋里。

家旺不像有财那般浑浑噩噩,饭桌上早瞧了个明白,晓得媳妇不待见这个亲家母,没奈何这人是大嫂的娘,人家可是爹娘费心请来伺侯大嫂月子的,总不能天天给人家摆冷脸子盼人家走。

屋里,夫妻俩都在想法子,自己重新开夥是不可能的。别说金叶现在怀着娃,就是没怀娃儿,她又何曾下过厨。奶牛和牧场就已经让家旺忙得顾头不顾腚,他又没有分身之术,要有,倒是想分出一个身子来照顾媳妇。

二人思来想去,唯一的办法便是金叶回娘家。等香梅出了月子,郑月芬自然就回去了。好歹现在只剩下了二十多天,熬熬就过去了。说到底,生活就是熬,熬熬,日子也就过去了。

「行,我明早就回娘家!」金叶应承得无比乾脆。

她这麽省心,家旺反倒又生疑了。实在是被金叶之前要打胎的举动给闹怕了的,不得不又警告媳妇:「只是回娘家住些日子,你可别又翻腾出什麽花样来。我多给你一些钱带着,乖乖儿的,别让再让我担心,晓得不?」

「横竖你有钱。我还能玩什麽花样。连木叶和玉叶都让你收买了的。」

「这一说,倒提醒了我。明儿我亲自送你回娘家,顺便给玉叶和木叶发工钱!」

「你就装大款吧!」

家旺又把耳朵贴在媳妇肚子上听动静,金叶这小狐媚是经不起男人碰的,稍一点动作,便勾得她饥渴难耐。家旺这挨千刀的,勾得人火起,他却只是以怕娃儿不受用作藉口,只是不肯使出真本事来灭火,末了,一句:「早点歇着吧,怀着娃儿呢,别累着了!」倒头便睡。他倒好,一躺下跟头猪一样呼噜打得震天响,把个如花样娇媚的媳妇冷落在一旁。

金叶拿男人没耐何,由不得把一腔怨妇之恨算在肚子里的娃儿头上,可惜娃儿在自个儿肚子里,说到底还只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她是丁点奈何不得的。

二天一早,家旺便把婆娘送回了柳林,又给两个小姨子发了工钱,交待几句,自已忙忙赶回牧场给牛挤奶。

这头,柳六娘见女儿回来,不惊不喜,彷佛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她前天瞧见凤梧坪金叶他大伯子往隔壁屋里送线面乾果雄鸡,自个心里便不由犯嘀咕。

不是没听说香梅这憨女B超了,怀的是女娃,安知B超就不会出错。前些时小学校那边一个老师非让媳妇把怀了六个月的娃儿引产了,引下来一瞧,娃儿身下赫然挂着一只小雀儿。

这老师一家,从老到小,直哭得肝肠寸断,都说B超误的事,明明是男娃却说成女娃,愣生生让一棵千盼万盼盼不来的小苗儿夭折。听说这老师为稳妥,还特意带媳妇进城里照的B超。

可知世事无常,香梅这憨女要是生个男娃,金叶在周家还怎个活?

柳六娘心里惴惴不安,借着找一只走丢的鸡雏,不请自来到郑月芳这儿探听消息。故意装着刚刚看看饭厅里摆的线面乾果篮子的样儿,「哟,婶子,香梅生男娃了?怎没送鸡公哩?」

「鸡公不是在院子里?」

柳六娘探头号往院里一瞧,一只毛色斑斓的大鸡公正被绑在院里一棵树脖儿上,引得这院里的一群母鸡惊惊乍乍地卖弄风情。

柳六娘心里一沉:「完了,周家送来这样大的鸡公,难道香梅那憨女生的还能是女娃?」她自个儿忙不迭转了话题,不给郑月芳炫耀她女儿为周家生下长孙的机会,「我家鸡雏走丢一只,倒没上你这院里来,我得再去别处找找。」

她且走且退,还得东张西望吱吱咕咕唤那只莫须有的鸡雏,一脸丧气相。

柳瑞全正是这会儿推了自行车进院门,这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差点钻进他的车轮子底下去。

「柳六家的,什麽事儿慌成这样,莫非我屋里有老虎?」

「可不,一只母老虎!」柳六娘脱口而出,说出来才晓得造次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柳瑞全倒是大气,「那也用不着慌,你跟她不是半斤八两麽。放心,我帮理不帮亲!」

柳六娘难得地咧一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哪有心情笑。

「家里一只鸡雏走丢了,我得去找找。」

「哦,你忙!」

柳瑞全进屋里,瞧见郑月芳早收拾好了一应随身物品。他又进屋搜寻一翻,顺手儿把一瓶蛤蜊油给婆娘捎上。郑月芳生就一双小姐的手,丫头的命小姐的手,天一开始作冷全靠一瓶蛤蜊油护着,要不紧着抹,她的一双手能裂成老枯树皮。

郑月芳坐上男人的车後座,临了并不忘再把那只大鸡公捉了送回周家去,女儿到底没给人家生下长孙,名不实言不顺,他们怎敢就受下人家这样重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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