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柳桂莺的法子,不过是让柳水清弄一点男人的精液去检查而已。这妇产科大夫算是触类旁通,此事不过是她正职之外的一点旁门左道,想不着柳水清竟是如此不开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让这小娘子依计行事。自然,这计怕是龌龊一些,但此时这小娘子与他相公的非常时期,不下猛药怎会药到病除。
柳水清领命,复又厚着脸皮回了婆家,到底并未跟张高翔把离婚证领了,所以她此番依旧是张家合法女主人,张家公子的另半扇床,依旧是她的位儿。有此前提所在,对接下来柳水清的依计行事,大有裨益。
不出十天,这小娘子果然计成,大白天的,就采得了男人的惊异,忙不迭放进柳桂莺给的一个保温杯子里,顾不得自已被男人折腾得腰酸腿软,如获至宝样,马上就揣了保温杯子,直接召了一辆计程车就进城。
柳桂莺的本意,自然是奔着医院的男科而去。可惜,人导诊护士盯着这乡下女人瞧半天,道:「男科?你头後面梳成髻子的是胡须麽?」
乡下女人马上红了脸,「我要给男人检查一下……」
「你男人?」导诊护士故意东张西望,「你男人穿的是隐身衣?」
可真是百口莫辩,柳水清又不好当众举证她揣了男人的精液而来。
「正经事,妇科从右边楼梯上去,二层一至三室,今天坐诊的可是省内着名的妇科医学博士。」导诊护士估计是把柳水清看成有偷窥男风之癖的女花痴。
好吧,妇科就妇科。上回,告诉自己要让男人来检查的不正是妇科医生。今天就挂那个省内着名妇科医学博士。阿弥陀佛,千万不要再碰到上回那个「变态修理工」才好,若不然,说不定那死变态还会问自己这保温瓶里的东西是怎麽弄来的……
柳水清心里忐忑,好不容易等前面一个女人拿着药方子出了诊室,终於轮到她了。柳水清定定神,把小保温瓶从怀里取出,刚迈进屋,这小娘子像活见鬼,人便钉在那儿。
哦——「修理工」,难道他居然是省内着名的医学博士,真是阴魂不散呐。
「修理工」的记忆系统显然也不赖,「又是你!这回把你男人带来了?」
「呃,没有!」柳水清实在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这头大尾巴狼,「哦,不,带来了……一点东西……」她只能无力的晃晃手中的保温杯。
「什麽,你给我送茶水吗?」
「修理工」的语气,柳水清得提防他拧开杯子一饮而尽。
「不是……不是茶水,人家告诉我……得……得放在保温杯里!」
「挺精明,挺专业的嘛!」
「什麽时候得的?」
「今早……距现在……可能还不到一个小时!」柳水清越说越小声。
老天爷,这大白天的,如此还不等於宣告自己是个淫荡的女人,并且是刚刚上演一出男女风流快活的神仙戏後重返人间。
「嗯,送得很及时!能否过问一句——你这,是得了高人指点吧?」
柳水清惶恐,她想不着柳桂莺一个乡下大夫,竟能让常常医学博士冠以「高人」的雅号。
「一个妇产大夫,她说这个时辰儿时才有效!」
「说得对极了,我马上把这东西送到检验科去。」
这回,人家「修理工」算网开一面,检验结果立等可取。
不一刻,秃头修理工握着两张纸,匆匆而来。这厮的德性,彷佛有怜香惜玉的义务。
「你得有思想准备!」
柳水清正正神——思想准备?大不了自已不当这个张家大奶奶,逊位於寡妇。
「假如这真是你老公的精液的话,很遗憾,他不可能生育!」
依秃头修理工的见识,这小娘子眼下应该花容失色,六神无主如世界末日来临。
但是柳水清的表现只是稍微有点反应迟钝而已。
「他不可能生育?」
秃头修理工以为这小娘子没听懂,「是的!在你男人的精液中,没有检测到精子!这在临床上,叫无精子症。这就好比农民播种,播进地里的都是稻壳,你说能长出庄稼来吗?」
「那,他……有没有可能……让别的……别的女人怀孕?」
天,这小娘子是真弱智吗?综合她刚刚的状况,秃头修理工觉得完全有此可能。少不得又耐心解释,用的是估计弱智也能听得懂的语言。
「应该没有这个可能,稻壳总归都是稻壳,撒到哪块地里都不会变成种子的,你这块地长不出庄稼,别人的地未必就能。你的老公无法让你怀孕,自然也就无法让别人怀孕。你真想生孩子,除非换稻种……
秃头修理工只顾说得兴起。等等,这小娘子哪去了,跑得比兔子还快,也不晓得告个别。
柳水清早落荒而逃,什麽播种长庄稼,她一个乡下人,还用得着你一个医学博士来普及种田常识。
这一回,柳水清甚至连午饭都没吃,出了医院就往家赶。她坐的还是计程车,上车那一刻,想的还是回凤梧坪。哪知司机一问,脱口而出就变成柳林村。
也罢,当真独自回凤梧坪,虽然手握致命武器,但是她孤军做战,哪有胜算?
郑月芳不知道柳桂莺给小姑子拟定的具体计画。自柳水清回凤梧坪,这些天总是心神不宁。来自凤梧坪的牵挂,一头是女儿香梅让女娃占了怀,怕要失去周家的牧场和奶牛;一头是小姑子柳水清让寡妇占了位,怕要失去老公。两下里都叫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要半夜三更起床求普萨保佑。
这天,郑月芳正在院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剔鸭绒,以备过年时给男人做件鸭绒服穿穿。忽听见隔壁屋一连窜笑声传来,正是柳金叶那小狐狸精在兴风起浪。内中掺杂着一个男人的公鸭嗓,听起来却是陌生。
郑月芳是个听风就是雨的好事货色。当下,搬了一张高凳放在墙边一丛秋丝瓜架子下,吭哧吭哧爬上高凳,把脸隐入秋丝瓜叶子,只顾瞄隔壁屋那小狐狸精。
小狐狸精柳金叶那会儿正跟发廊老板打情骂俏。这是发廊老板第二次上柳六家门。这回,柳金叶多个心眼,并不纵着这流氓登常入室,二人只在院中嬉戏。
发廊老板正在扮情圣,拉着柳金叶一双纤纤玉手,仿的是《罗蜜欧与茱丽叶》中的罗蜜欧。
「……我梦见她吻着我,把生命吐进了我的嘴唇里,於是我复活了,并且成为一人君王。唉!仅仅是爱的影子,已经给人这样丰富的快乐,要是能占有爱的本身,那该有多麽甜蜜!」
这厮的课外功夫做得不可畏不足,背下这一段,不知要杀死他多少脑细胞。哪知却给柳金叶一句话轻巧巧就化解了。
柳金叶笑得咯咯的,「罗蜜欧啊罗蜜欧,你为什麽是吴世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