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現代杜蘭朵 — 第二部(六)死亡申請書

九月。

这两个月,我想最忙的就是医院跟警察了。

医院每天都会收到半死不活的自杀者,院方乾脆直接在杜家豪宅的旁边设一个救难站,一天三台救护车在那边待命,还有一些基础跟高级急难救助器材,当豪宅大门口打开的那一刹那,就会有三五个医生护士去接那些已经断气或还剩一口气的人。

一开始警察就像每天的例行公事般,到杜家盘查一下,因为人命都出在里面,而警察们也都是知道这状况的,甚至连分局长都来到这边站岗,整天与那四个长的像熊一样的守卫交涉。

每抬出一个人,分局长就要照例的问一次,像是几点几分出现自残动作,现场有多少人?那些人?自残动作是什麽?

这恐怕是警界遇过最奇怪的一种案件了,有目击者、有现场、有证据、还知道动机,却阻止不了!

每一个人都像旅鼠般,一个个投入杜家豪宅里,直的进去,横着出来,警察们明明看着他们进去,也知道会死,但就是阻止不了!

因为你怎麽能知道,他会不会就是那一个幸运儿?

於是这达成了一种可怕的默契。

警局与医院这边,提供了制式的表格和切结书,上面需要填个人基本资料还有像一般做笔录的资料,切结书上则是表示一切行为乃个人意愿,无遭受任何人强迫或教唆,还有一些死後的处理云云,给那些排队等待猜答的人填写,还强迫必须通报家人,原本希望是透过家人做最後的劝导,却发现只能达到告别的目的,然後填完表单之後,整叠由分局长送进杜家,与四个像熊一样的警卫,还有杜家总管共同见证盖章。

成了一张,死亡申请书。

这麽荒唐的事,原本有些学者是极力谴责的,还有很多人道团体和人权保护团体和一堆什麽生命团体,都站出来呼吁。

只是当他们的儿子、朋友、老公、爸爸,都跟着在那边排队,填写那张申请书後,他们所有的坚持也瓦解了。

可怕,太可怕的潮流。

女性不断的学习模仿杜兰朵的身影和说话方式还有语调,不断的购买"杜牌"的化妆、保养、衣服产品,然後杜兰朵的三支舞,白黑灰舞成为了每个女性必学的舞蹈,也越来越多年轻女性喜欢出一些奇怪的题目给自己的追求者,一切的一切,都只希望有杜兰朵那万分之一的魅力。

男性则不断的揣测那些谜诗,不断的讨论和拆解每个字义,但因受限於法规关系,所以不能直接讲出答案,只是网路上的讨论从不间断,然後每天都有人在杜家门口排队,虽然随着时间越来越少,但还是不乏有人想上前一试,一开始大部份都是那些走头无路,穷困潦倒的游民或流浪汉,抱着放手一博的心情来尝试,到後来有越来越多单身男性,也开始有些有头有脸的人出现。

盲从,却合情合理。

有如崇拜神一样,仰望那看不到却认定存在的信仰,紧紧握住那微薄的希望,就好像镇日祈祷的教徒,不断的揣摩和猜测每句话的意思,就如同解释经文的牧师,所做的一切,只为了多靠近一点心里的偶像。

拥有决定他人生死,和改变生活的一个力量

杜兰朵,这名字已经成为了一个神话。

从出现到现在,经过了五个月,持续延烧,毫无任何退却的迹象,只有越演越烈,越推越高,越来越广。

这点从杜氏企业远远拉开与黎夕集团的差距就可以看的出来了。

而此时,眉头最深锁的,恐怕就是黎夕集团的大家长了。

***

黎夕总公司,十八楼。

董事长办公室里,一张纯钢所制的圆桌,由黎夕集团出产,专用在国防军事营地,目前全国的营区,军官级以上的都是使用这种材质制成。就连杜家豪宅的屋子外墙,也是向他们采购的,在搭配其他防火和保护冲击的素材,即使飞弹打到,也不会对内部有任何影响的。

听说越大的企业,老板就会越简约,这句话一点都没错,这整间董事长办公室里就只有三样东西。

钢桌,钢椅,和一台电视。

办公室全都是纯白的磁砖,其中有三面是整面的落地窗,窗户则是用杜氏企业出产的高科技太阳能窗,是当初与杜氏企业合作时所交换的产品。没有任何一个装饰、壁画,只有唯一的一张放在钢桌上,精致玻璃做成的相框,里面放着一个拥有高贵气质的中年女性。

是黎夕一生最爱的妻子。

这样的办公室,以前每天只可能会有三个人进来。

一个是黎董事长本人,一个是他专属秘书,跟了老板十几年的琳姐,每天会带着黎夕需要的东西和提醒今天的行程,再来就是总经理。

现在多了一个副总经理也可能会进到这间办公室。

今天,银色钢桌边,坐了三个人。

「父亲,您烦恼吗?」

「…」黎夕没说话,但眉头深锁的他已经透露一切,黎炙夙这句话也只是形式上的问问而已,

「阿夕,别一脸大便样,我们当初不也是一路苦过来的?现在只不过退了一点点罢了,他们杜家靠那小姑娘,而我们是靠真材实料,论产品阿,我们还是好上许多的!」邵叔一下子就说出了令人放心的话,只是可能没办法让黎夕放心。

「邵叔说的对,只是我觉得我们应该要有更好的应对方式,虽然大家都知道我们的产品好,但是消费者要是经过这一波风潮,不管持续多久…我们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就很可能会定型,成为一种品牌上的思维,到时要翻身,又是一番苦战。」我解释道。

「炙夙阿,你说的虽然没错,只是邵叔我还是觉得,这只是种一窝蜂罢了,今天大家能撑多久?一年?两年?别傻了,普通人手里那有那麽多钱,整天买杜家的帐,饿都饿死自己了。」邵叔反驳着。

我跟邵叔讨论着,父亲一句话都没说,认真的听着,我知道这是父亲思考的方式,透过我们谈话,可以刺激他更多想法。

突然的,父亲叹了一口气,冒出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儿子,你对杜家小姐,有多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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