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他们是在华强北那里的一家湘菜馆里吃饭。阿华和阿丹以及赵波和那两个从老家来的女孩子都在,李湘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大家边吃边聊。他们喝掉了差不多五瓶啤酒的时候,陈凯来了。
陈凯和大家打过招呼,就坐在了李湘旁边的一个空位子上。因那天和阿华在杜开成的公司里见过面了,阿华就称呼他为陈大哥。阿华向陈凯介绍了阿丹,赵波和那两个女孩。阿丹长得很秀气,一看就是那种甜歌妹妹。赵波皮肤黝黑,看起来很有男人的阳刚之气。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了更多的忧郁。那两个女孩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都不太爱说话,静静的吃东西,听他们几个说话。
阿丹和李湘还能喝一点啤酒,那两个女孩子一点都不喝。李湘就给她们要了饮料来。在座的除了陈凯和赵波,其他都是李湘的乡亲。李湘觉得自己来深圳早,又在这里安了家,在阿华他们的眼里,李湘是苗乡走出的金凤凰。虽说没有深圳户口,但她今天是以地主的身份请他们吃饭的。她觉得他们平时生活肯定很艰苦,所以她把菜点的很丰盛。阿华和赵波分别给陈凯敬酒,他们都从李湘嘴里知道陈凯的身份是画报社的摄影记者。在他们眼里,记者是让人很羡慕的工作。在赵波给陈凯敬酒的时候,陈凯听赵波说话感觉很熟悉很亲切,就问赵波是哪里人?赵波说是山东潍坊人。李湘忙对陈凯说:「我今天才知道,你们是老乡呢。刚要准备给你说的,你好像听出你们是老乡了。」陈凯很高兴遇到了老乡,虽然他是一个流浪歌手,但在他心里,山东人都是有出息的。
陈凯和赵波一连碰了六杯酒,山东人的豪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体现的非常明显。陈凯虽然是摄影记者,但他同样具备记者的职业敏感,他感觉赵波一定有故事。他问赵波:「你是什麽时候来深圳的?怎麽和阿华他们碰在了一起?」
赵波笑一下,说:「来了快半年了,我们都在华强北和地王大厦那里的地下隧道演唱,互相认识了,感觉谈得来,就在一起了。」
赵波的故事阿华他们都知道,阿华对赵波说:「你就给陈大哥讲讲吧,说不定陈大哥还能写一篇文章呢。」
赵波和陈凯又碰了一杯酒,说,那就给陈大哥唠唠吧。
赵波家在农村,家很穷。从他记事起,父亲就瘫痪在床,一家三口全靠在纺织厂织布的母亲养活,母亲很辛苦,但挣得不多。日子很清苦,但全家很幸福。赵波从小就表现出了在音乐方面的天赋:简单的曲子,听一遍就能打出节拍。但他从来没得到过一件乐器,他也从未向母亲要过。
十六岁那年,父亲的病似乎好了一些。赵波生日,母亲说:早点回来,一家人高兴一下。赵波早早的回到了家,桌上母亲准备了一桌菜。父亲说:你妈去给你买生日礼物去了,这麽多年了,一件礼物都没买过。她加了几天班,拿了点奖金。赵波有点想哭的感觉。父亲说:都快成大人了,还哭呢?声音却有些哽咽:这些年难为你妈了……
母亲却再也没回来。她太累了,看见呼啸而来的车,却忽然没了躲闪的力气,被当场撞死。交警把一个琴盒交给赵波说:这个一定很珍贵吧?你母亲一直紧紧地抱着它……
琴盒内是母亲加了几天班换来的吉他……
母亲死後,赵波的父亲病情开始加重,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终於,他也去了,临死的时候,他说:我去见你妈了,我们倒有了照应,就是苦了你啊……
後来,赵波开始流浪。他背着吉他,去了北方的一座古城唱歌:地铁站,火车站……有的人会扔给他一
点钱;有的人则会在他的背後指指点点:一个年轻人不学学手艺,整天瞎混,好逸恶劳。
赵波从不管别人,只是依然唱着自己的歌……
赵波说:我以为自己一生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了。直到有一
天,我遇到了灵儿——我一生最爱的女孩。
灵儿很单纯,很善良。赵波唱歌的时候,灵儿会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不鼓掌,不嘲笑,却很认真,很用心。
灵儿在的时候,赵波也会更加卖力地唱着。
他们相爱了,两个人都有点傻,会呆呆地看着对方很久。
他们相约要一起走遍中国……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会很短暂。一连几天,灵儿都没出现。赵波很着急,却毫无办法。他甚至连她住哪儿都不知道。
终於,她回来了,两眼有点红,脸色苍白,说:我要去国外了,不要再惦念我……
赵波头晕目眩。当晚喝了两瓶「二锅头」,却默默地祝福灵儿……
赵波说:我知道,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甚至连一个安定的家都不能给她,难道要她跟我去流浪?梦总会有醒来的时候……
陈凯不知道该怎麽安慰他,和他默默的又碰了一杯酒。
赵波有点傻傻地说:其实,有时候,知道你真心爱的人活得很好,也是一种幸福!
可惜,就是这样的幸福,赵波也没能享受多久。
灵儿离开後,赵波继续流浪,却不愿意离开他们相识的地方。
一天,一个中年妇女忽然眼睛红肿的过来了,说:灵儿不行了,快去见她最後一面吧……
原来,灵儿得了绝症,不想让赵波伤心,才编了出国的理由,最终还是放不下他,让妈妈过来找赵波。
赵波到医院的时候,灵儿已经不虚弱不堪了,却吃力地对赵波笑笑说:不许哭哦,我还等你给我唱首歌呢。
赵波声音哽咽地唱着,歌还没唱完,灵儿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她想走遍中国,我一定会帮他完成心愿的!赵波坚定地说。
所有的人都被赵波伤感的故事感染了,李湘,阿丹还有那两个女孩子,眼里都湿湿的。陈凯的心里更是一种伤感,虽然他没有经历赵波那样凄美的爱情,但他能体会出爱情的滋味。
临走的时候,陈凯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赵波,要赵波有事给他打电话。
陈凯送李湘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怎麽说话,好像都还沉浸在赵波伤感的故事里。陈凯送李湘回她自己的家,李湘一看路不对,忙对陈凯说:「你送我到原来王玲住的那里去。」
陈凯问:「你是住在她那里啊?怪不得你那天晚上在那里等我。我还纳闷呢,可是忘了问你。」
李湘才告诉了她离家和刘志分居的事情。
车到社区门口後,李湘说:「今天太晚了,就不请你上去了,改天我买了菜做好了饭请你来吃。」
陈凯说:「那好,我很想尝尝你的手艺呢,也想和你聊聊广告公司的事情。」
陈凯回家後,睡不着,就坐在电脑前写了一篇近两千字的稿子《一个流浪歌手的故事》,用电子信箱发给了本市一家都市报的「生活故事」版编辑。第三天的时候,稿子刊登出来了,第一个给陈凯打电话的是杜开成。他问陈凯:「都市报上今天有一篇写流浪歌手的稿子,是不是你写的?」当时陈凯正在审核一个业务比较大的广告合同,他说:「是我写的,怎麽了?」
杜开成说:「我想见见那个歌手,你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啦?」
陈凯开玩笑说:「那还不简单啊?我把他约好,你请我们一起吃饭就是啊。」
杜开成说:「那没问题啦,你现在就约啦,约好了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陈凯说:「我现在正有点事情忙,忙完了我给你打电话。」
杜开成说:「那好,我可等你电话啦!」
放下电话,陈凯感叹:这广东人的商业示意就是强,总是能抓住一点一滴的资讯来寻找商机。
陈凯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就给杜开成打了电话,他说:「杜总,这个歌手其实你听说过了他的名字。」
杜开成有些迷糊:「我听说过?我在哪里听说过啦?」
陈凯说:「那天晚上在你公司,阿华提到过他啊,你可能没太在意的。」
杜开成似乎想起来了:「哦,那他就是和阿华他们在一起了?那好,你给阿华他们打电话,我们晚上一起吃饭,顺便也把合作的事情定下来。」
杜开成还叮嘱陈凯,晚上过去时,把李湘叫上。
阿华他们也是下午听熟人讲了报纸登了赵波的事情,才看到报纸的。陈凯下午也接到了报社编辑部转来的几个电话,有几个夜总会的老板也想见见赵波。他们觉得赵波唱伤情歌应该很到位,因为他自己会融入感情去唱,他们是想打伤情牌,去吸引和感染观众。
大家边吃饭边聊,最後,杜开成和阿华他们达成协议,由阿华承包四海文化公司的演出队,公司每月拿一定数量的提成。公司业务部对演出市场的开拓给予大力的支援和配合。
杜开成要李湘也在演出队唱歌,李湘答应业余时间里可以,她不能放弃在广告公司的工作。化妆师毕竟也是她喜欢的工作,她舍不得丢弃。赵波也说,他最多也可能在深圳待一年,以後会到别的地方,大家都能理解他。那是对灵儿一份美好的承诺,赵波应该去实现。
陈凯送李湘回到社区门口的时候,又是十一点多了。李湘笑笑说:「本来今天要你来这里我们做饭吃,可又有事了。」
陈凯说:「明天是星期天,那我明天过来吧。」
李湘说:「那好,明天就在这里吃吧,我好好的做一顿饭。」
李湘上楼不到十分钟,门铃就响了。李湘还以为是陈凯有什麽事又来了,她已经脱了衣服准备去冲凉,立即又穿好衣服拿起门口的门铃电话问:「谁呀?」
「是我。」
李湘听出是刘志。她想,他怎麽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李湘说:「我要准备睡了,有什麽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吧。」
不知道刘志怎麽就冒出了这麽一句话:「不会不方便吧?」
李湘一听,气愤的按了开门键,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