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点三十六分,客厅电视机里正播映着HBO本月精选电影『铁达尼号』。
从它几年前首映到现在,算一算,也总共看了五遍之多。然而,最後看第五遍动力也只是为了多看一眼「萝丝」罢了,「本月精选」这种老梗,HBO永远都不嫌累。
我双手交叉靠站在厨房吧台边等待电磁炉上的开水煮开,也可以顺便看看电视。
我的住处不大,约十四来坪左右。房间只有一间;在厨房的右边,厕所则是在左边,客厅跟厨房基本上是连在一起的,用L型吧台硬是划分出一间两坪小厨房。从客听到厨房不过才四、五步距离,就算我站在厨房里也能清楚看见电视机里的字幕。
喔,对了。电磁炉上的铁茶壶是老妈上次来看我时,特地拿来的「爱的礼物」;她当时是这麽说的。
这个铁茶壶很有趣,肚子里的水滚了,并不会发出那种小女生看见蟑螂的尖叫声,想知道水滚了没,就必须看它壶嘴冒烟的程度。
想知道它为什麽不会发出声音吗?原因是它没有盖子。对,它就是没有盖子。
好一个爱的礼物啊,我的妈。这是我心里的很无言的呐喊。
说穿了,就是因为盖子没了,老妈买新的茶壶後,她舍不得丢弃旧茶壶,索性随便包一包,然後把它塞给唯一的可爱儿子,还取了个名,叫「爱的礼物」。
那你可能会有个疑问,既然已经没盖子了,那又是为什麽非得要用它来烧开水?
原因是自从我的名贵不锈钢茶壶跟老妈跑了之後,就剩下没盖子欧巴尚跟我生活了。
真的,真的请别同情我……
※
当铁茶壶开始冒大量白烟时,我走进厨房,在玻璃制柜子前挑选适合今天的咖啡。星期六的深夜适合品嚐哪一种咖啡呢?五分钟的脑袋运作,我决定冲杯热拿铁。
拿铁的牛奶味并不会抢走咖啡原有香气,两者混合搭配在一起的味道,是微微的甜、淡淡的香,牛奶甜的白日梦与被拉回现实的咖啡苦味,挺适合星期六的感觉。
当然,盛咖啡的杯子也很重要。我喜欢用纯白没有图样的马克杯喝咖啡;纯黑色杯子我也是可以接受,只要它是马克杯。
关掉电磁炉、端上一杯的热拿铁,十四坪大的空间充满星期六的咖啡香。我边走边看铁达尼号演到哪个片段,我个人是比较期待萝丝吐口水那段。
怎知大脚一出,後脚就踢倒放在电视机旁的小纸箱。比电视小上一号的纸箱横躺在地上,一堆杂物整个被倒了出来,原以为是一堆公司客户的烦人资料,原来都是以前学生时期的东西,国中美术素描、高中数学课本、大学论文、毕业纪念册等等……
挺是令人怀念的东西啊,连空气都有着熟悉的热度。其中,让我在意的是国中美术素描。
就读国中时期,真的不是我在唬烂的,自认美术天份是全校第一,虽然只有我唯一的好朋友了解这个事实、画出来的图也才上过一次校刊、老师评分也从没有超过六十分过,但……但…我们要知道国父革命十次才成功……
啪!
「你个白痴啊!国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啦!」陈大帅在学校厕所前用他尿尿没洗手的肮脏大手掌狠狠的从我的头给他巴下去。
「疑?不是十次吗?哇靠,我被国父骗了……」
「你个大白痴…」
「真的是十一次吗?为什麽一定要十一次?不能十次吗?」
「吼!十一次啦!真罗嗦。」
「你刚尿尿没洗手对不对?我的头会烂掉!」
「切!没洗手又怎样?而且我刚刚不是尿尿,是拉屎。」
「去你的,诅咒你屁股比我的头先烂掉。」
「好啦,好啦,我的屁股烂掉,走吧,上课啦。」
「我操,好恶,脏手别碰我!」我用咸蛋超人十字光波架式吓止他想勾住我脖子的脏手。
他,名为陈大帅,但是很抱歉,他长得并不帅,功课也不是很好,加上有一点自恋与脑残;但家里却很有钱,个性也挺讲义气的,是个在班上人缘特好的家伙。
读国中的日子,很多时候我只要勾着他的肩膀说「大帅哥,我好可怜,中餐要靠你口袋里的红色纸钞了。」然後他就会拍着自己的胸说「朋友是干什麽的?安啦!中午我请客啦!」。
其实叫大帅哥并不是夸奖他帅,只是以称兄道弟的口气在名子後面加上个『哥』字,自然而然就会演变成「大帅哥」,让人莫名其妙夸他帅,就某方面来说,这名字取得真好啊!陈爸陈妈真用心。
※
记得,国中唯一出现在校刊里的作品,是一幅蒲公英素描。正下方还大大贴着『佳作』两大红字,旁边小字则写着「207班贺浪胜」。画被刊出的那几天,真的让我在学校里走路都能有风呢。
「我可以改成207班陈大帅吗?」大帅指着我名子的地方。
「那里不行,那是神的世界,不过旁边的倒是可以改成你的名子。」
「旁边的?」
「是啊,本年度大过名单。」
「你个白痴…」他送我一个国际手势,中指。
就在『月下偷桃』、『抓奶龙抓手』你一偷,我一抓的情况下,我跟大帅都没注意到旁边站着个女生。她个子娇小、脸蛋有点婴儿肥、留着及肩的秀发,不自然的黑发色,应是刚染黑不久。好啦,我承认我并不会形容女生,反正她是一个娇小的可爱型正妹,但脸的轮廓明显不像台湾人就是了。
这个娇小女生似乎没有查觉到我跟大帅的存在;又或者她根本不想理会两个没水准的笨蛋。
「タンポポ。」这是她看着校刊里的素描说的第一句话。
两个笨蛋瞬间呆住,被突如期来的陌生语言吸引,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日本人」。
嗯,她是日本人,一个日本来的女孩……
※「蒲公英。」这是她看着校刊里的素描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