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眼见那个满头红发的男子傲然而立，毫无下跪行礼的意思，赵高不禁怒从心起。他一边呵斥这个长相奇怪、行为大胆的人，一边示意殿前侍卫上前，欲用强使他屈服。
「都下去。」
嬴政阻止了事态的发展。
「陛下……」
赵高还要进言，却被嬴政厉声打断。
「全都下去！」
赵高无奈，只得带着所有人退下。
「听说你找我叙旧。」
面对昔日的同伴，掩日的眼里依旧清冷。
嬴政也不理会他的无礼，抬手握住腰间的宝剑，道：「朕知道你想得到灭魂剑。朕可以把它交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朕一件事……」
「出海，找九节菖蒲。」掩日替他说出了後面的话。
对於他能如此清楚自己的目的，嬴政有些微错愕。短暂的思考後，他重又释怀。他竟忘了，他和掩日已不同；他如今虽在万人之上，却也只是肉眼凡胎，而掩日却依旧是立於云端的神祗。他会对他的想法了若指掌，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他们之间已是天与地的差别，嬴政心里不禁有些忿忿。最初的目的在他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变换了模样。
「对，朕就是想让你去找九节菖蒲。」
「你真打算吃了神龙？」
九节菖蒲是由药神神龙所化，据说，普通人吃了可以与天地同寿。那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增加个上千年的寿命应该是没有问题。掩日觉得大家好歹共事一场，真要把他当普通植物给吃了，还是需要点勇气的。
「如果不是这具身体受到凡人的局限，朕有太多的宏图伟业难以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完成，朕又怎麽忍心吃掉神龙来延寿。」
「最重要的，是你害怕衰老吧。」掩日一语中的。
嬴政没有回答。如今的他已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和精力大不如前。衰老正慢慢向他逼近，他怎能让自己像普通人一样败於时间之手。
「你只需回答朕，愿不愿出海？」
「我既然肯来见你，自然就是答应你了。不过，我受人所托，也想向你提一个条件，放过卓帆和谷村。」
「可以，」嬴政笑道，「如果你们能将九节菖蒲带回来，朕就放过卓帆和谷村。」
「你们？」掩日觉得嬴政笑得像只老狐狸。
「你不会以为朕是要你一个人出海吧？朕是要你和白薇一起出海。从悦蓉死後，警鲵就躲起来不见任何人，朕不认为你一个人就能找到他。如果有白薇和你一起，就算警鲵不出来，凭着警鲵剑的召唤，白薇也能找到他。」
「我是去找九节菖蒲，又不是找警鲵。」
「九节菖蒲是警鲵亲自种下的，朕不认为你一个人不靠警鲵的指点，就能找得到。」
不对，这不是原因。掩日心底警铃大作。他略加思索，便理出了头绪：「你是想让我们两败俱伤？」如此一来，这天地便再无神祗，天上地下，唯他独尊！
「随你怎麽想。你也可以拒绝，」嬴政站了起来，看他的目光变得凌厉，「问题是，你可以拒绝朕，你能拒绝白薇吗？」
卓帆尚在他手里，即使掩日不在乎，白薇也不可能不管。
提到白薇，掩日有些挫败。带上白薇必然得冒更大的风险，现在的他显然不是警鲵的对手，自保尚且勉强更遑论还得保护白薇；若不答应嬴政，他必然会以卓帆的性命相要胁，白薇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这样算来，白薇无论如何都逃不掉这场劫难。
「好，我答应你。」
掩日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心里盘算的，是该怎样做才能在警鲵剑下保住白薇。
「一言为定！」
※※※
一直守在殿外的白薇见掩日走了出来，忙迎上去，问：「怎麽样，他答应了吗？」
见掩日直点头，她的兴奋之情溢於言表。
「不过，他提出要你和我一起出海。」
「为什麽？」
她还以为嬴政会将她作为人质留在宫里，以防掩日中途变卦。看来，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掩日并不答话，只埋首向前。
「我在问你，为什麽？」
在她的一再逼问下，掩日终於停下脚步：「他想借警鲵的手杀了我们！」
白薇如坠雾里：「杀我们？要是你死了，谁替他找九节菖蒲？他不想长生不老了吗？」
「只怕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不是长生不老而是消灭神祗。」见白薇仍是不明白，他继续道，「他现在是在万人之上，可是他终究是普通人。我、你还有警鲵，我们这些保有法力，还有着数千年寿命的人，让他感到了威胁。他要的是这世上没有任何神或人能够超越他；他要的是绝对的权威！」
「我没有法力，也活不了那麽长。」
「可是你能带走灭魂剑。这些年来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这当中必有化为厉鬼者，可是，因为有灭魂剑，邪魅连他的宫殿都无法靠近。如果你真的拿走了灭魂剑，只怕那些邪魅就算近不了他的身也会把这皇宫搅得不得安宁。」
「你的意思是，他根本没打算把灭魂剑交出来？」白薇终於听出了重点。
掩日点头。
「但是，警鲵未必能杀得了你呀。」
「就算他杀不了我，我们之间这样恶斗一场，双方也会元气大伤，如此，我们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修养。对他而言，只要我们不能在他有生之年出现，对他的威胁也就随之解除了。」
「慢着慢着，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白薇觉得自己的想法正被掩日牵着鼻子走，她重整思绪，终於察觉出问题出在哪里，「警鲵为什麽要跟你打，你们不是同伴吗？你之前说出海是冒险，只说怕他把九节菖蒲种在海底，并没有提到会和他交手，怎麽现在却认为他会攻击你？」
「我说了他会攻击我吗？」掩日反问，待接收到白薇投射过来的两道如飞刀般凌厉的目光，他才道，「我一个人出海，他不会攻击我。准确的说，他要攻击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我怎麽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袭击你，那我和他之间自然得有一场恶斗。嬴政必然是想到了这点，才会要求你跟我一起出海。」
「我？！我跟他有仇吗，他一见我就要动手？」想了想，她突然明白过来，「是因为西月？」
「你还不算笨。」
这句话也不知是真心恭维还是在挖苦她。
白薇无语。这都什麽世道啊，她什麽都不知道，就成了人家刻骨仇恨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