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被讨厌的人是我。
越过『禁止进入』的立牌,我推开顶楼的门,一阵风从缝中灌入,强而有力。低头,和风错身,闪进顶楼,来不及轻放的铁门,『磅』地发出好大的声响。
站在矮墙前,我拿出那些把口袋装得鼓鼓的纸条;因为是早上出门前的一时兴起,所以都被我揉成一团地塞进了口袋里,一直放到午休时间的此刻,已经感觉有些沉了。
摊开一张张皱在一起的纸,当时稚气的字迹,如今变得有些模糊。
<fontface="标楷体">“如果没有玮玮你,我一定会很孤单。”</font>
<fontface="标楷体">“我们一定要当永远的好朋友喔,就算毕业了,也不能忘记彼此。”</font>
<fontface="标楷体">“我妈说国中要让我读私立的,我不想,因为这样就会跟你分开了。”</font>
阅读这些字句时,脑中总会闪过与其相呼应的画面。怎麽我的文科老是背了又忘,忘了又背,但这样的脑子却会牢牢记住那些过往回忆呢?
突然,彷佛听到一个甜甜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倏地抬头,却空无一人。怔怔後,我苦笑。
本来嘛,一直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啊。
酸楚,不经意地冲破胸口,不间断的风带它流淌了一地,将那些曾经的轮廓勾勒得更加鲜明。
<fontface="标楷体">「我们没有很好,是她一直缠着我。」</font>
<fontface="标楷体">「每天要应付她,我也觉得很累。」</font>
<fontface="标楷体">「不过释出一点善意,她就以为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谁跟她一辈子啊!」</font>
为什麽人可以在说出喜欢後,又用讨厌来否决曾说过的话?既然讨厌,又为何要说喜欢呢?那些反反覆覆的话语;没有理由的讨厌;莫名其妙的讨厌,让我初次嚐到了背叛的滋味。
如果说被记下的字,是必须被记得的,那麽不须被记得的,便无须留下了。
像个仪式般的,我将纸条都折成了纸飞机,然後一架接着一架的用力地射入白色天际中。
随着纸飞机的减少,手中的重量也越来越轻,在我准备射出最後一架时,身後冒出了一个男声:
「喂!」
我吓了一大跳,手一松,纸飞机被风卷入了空中。看着那架飞得摇摇欲坠的纸飞机,心里多了种功亏一篑的惆怅感。
「这样做有意义吗?」男声再次响起。
我回头寻找声音来源,才发现韩蔚崎正坐在我身後的高台上;他的身体微倾,双手撑在高台的边缘,即使几束发丝因为风的关系而遮去他三分之一的脸,他依旧一动也不动的由高往下俯视我。
突然有种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在身後看着我的错觉,但是下一秒,我马上将这没来由的念头赶出脑中,往铁门的方向走去。
「喂,你觉得现在的天空是什麽颜色?」韩蔚崎用着我不曾听过的轻松口吻,问道。
往常,我一定会装做没听见的离去;然而这次,我的脚步却有些迟疑,甚至还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今天的天空有些阴郁,白色的云像是被泼上了黑墨水,但却又不是全然的黑,还有些蓝、有些铁灰、有些……等等,我干嘛认真思考起他的问题?
韩蔚崎跳下高台,朝我走来。我依旧没回头,却对此刻状况感到别扭。
他停在身侧,将我快要和地面颜色相融的影子纳入他的范围下。我瞪着前方只距离几步的门,有股想跑上前的冲动。
「……无法定义是什麽颜色时,就当它是蓝色吧。」他说,轻轻的,没有重量,就像带走那一架架纸飞机的风一样。
我还在咀嚼韩蔚崎的话,他已经拉开门,消失眼前。
这次,铁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