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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过了神。
现在的我是研二生,已经离高三升大学的年纪很久了。
於是,我想起阿助要请吃饭,於是准备了一下,拍拍肚子,希望它今天争气点。然後,便出门了。
外面的雨不大。
有点像倒了砂糖到制作棉花糖的机器一样:绵绵的,一丝一丝的落下。
刚刚在客厅里,阿助有提醒刘海等等也会来。
『你有约她喔?』
「常常一起做实验,请吃个饭也应该的。」
『说的也是。』
「对了,小夏。」他突然说。
『什麽?』
「刘海刚刚要我跟你说一句话。」
『什麽?我很帅之类的吗?』我问。
「你错了,那应该是对我说。」
我有点不想理他,对他比了个中指。
『她到底对我说什麽?』我问。
「你先说,我帅不帅?」
『好啦,很帅。』我根本不想理他。
「没诚意,不说了。」他掏起耳屎。
『妈的。』我跳上去,用力敲他一下。
有些人就是欠揍,请人吃饭还是一天被打三次。
『刘海到底说什麽?』我又问了。
「她要我转告你,别太累了。」
我听到之後,如同触电般,麻了一下。
阿助摸着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为什麽每次,刘海的言行总会令我想到琴轩呢?
这是否是冥冥之中,天要我无法忘了她呢?
那麽老天大概担心太多了,我是不会忘了她的。
我又摸摸鼻子。
摸摸鼻子的习惯,是下意识的,改不了。
那麽想琴轩呢?
那也是下意识的。
所以我忘不了。
阿助开车先去接刘海,我和小虚各骑一台机车,先到餐厅等他们。
阿助离开时,不忘向我炫耀。
「你刚刚说我很帅喔。」他摇下车窗,对我摆出一副欠打的脸。
『我说的那句话,要有一个预设立场成立。』
「什麽?」
『这世界上的镜子都摔光光了。』
我摆了他一道,哈哈大笑。他则差点要开车撞我。
我和小虚先到了餐厅,便在那里等阿助和刘海。
但他们回来时,却是三个人。
除了阿助、刘海外,还有一个女孩子。
留了一头清新的短发,穿件白色T恤搭牛仔裤,不失秀气。
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好。
「这位是小冰。」刘海向我们介绍。「外面下雨,於是就跟我们一起来了。」
「打扰了,学长。」小冰微微欠身。
『免礼,平身。』我说。
「你白痴啊?」阿助敲了我一下,小冰则笑了笑。
饭桌上,大家都看着菜单。而我看得格外慎重。
这顿饭是阿助请的,不好好捞一顿太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於是,我非常仔细的挑选着......菜色的价钱。
最後,大家都点好了,剩我一个。
「学长,怎麽看那麽久?」刘海问。
『我在找最贵的东西。』我说。
「喂!」阿助把Menu抢过来,又敲了我一下。
最後他随便帮我点了菜,便要服务生走了。
我怀疑他在报刚刚在租屋我打他三次的仇。
如果这麽一来,我等等应该还会被打一次。於是我左顾右盼,提高警觉。
等上菜时,我望着餐桌,突然灵机一动。
『小冰,你老家是不是住山脚下啊?』
「学长,你怎麽知道?」她很惊讶。
『因为你是刘海的朋友啊!』我很得意,哈哈大笑。
其他人也很意外,便都问我原因。
『很简单啊。』我说:『刘海当然要配鬓(冰)角啊!』
「你别在丢脸了!」阿助又跑上来,敲了我一下。
他果然在报仇!
我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第三下我还是躲不掉。
不久,菜便上来了。
味道不差,我越吃越顺口。
或许是因为这钱是阿助出的关系,所以我是在为民除害。於是每吃一口,我都感觉到,我在积阴德。
下辈子的我可能会生的很好命,但知足的我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跟韦小宝一样七个老婆就好了。正好可以排休假,一天见一个。
饭後,我们便聊起天来。
我才知道,原来小冰也是哲学系的。
最後,阿助接到电话,有事先离去,我们也顺便散会。
阿助走之前,我还喊住他。
『阿助!』我拉住他。
「怎麽了?」
『先别走啊!』
「难道你舍不得我走?」他望着我,眼眶泛红,握住我的手,力道加重,「我就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好朋友!」
『不,我只是提醒你,先付钱罢了。』
「你这家伙!」我又被多打了一下。
奇怪了?提醒他要付钱也有错吗?
我们都出门後,才发现雨停了。
於是我们分配好,我载刘海、小虚载小冰回家。
发动机车,我才想到只有一顶安全帽。
於是我不动声色,把安全帽递给刘海。
「学长,你怎麽不带安全帽?」她问。
『不习惯。』
「为什麽?」
『太闷了。』我说。
「喔。」
我的机车不大,所以後座的空间也是刚好。
而後面也只有一小段铁杆可以扶住。如果紧急煞车,便是一阵波涛汹涌。
正因为如此,远远看到红灯,我便开始减速,尽量不要有震动。
就连过绿灯时,我都要瞪着灯号,阻止它转黄灯。
或许是因为我有一双锐利的眼神,一路上都很通顺。
基本上,我是白烂,但不是猪哥。
而且,我曾经有个朋友,他的故事令我引以为戒。
他骑机车载了一个女孩,似乎叫佳颖。
那次他们要上山,便加速爬山坡。下坡时尚未减速,突然冲出一只松鼠,紧急煞车,结果也是波涛汹涌。
不过惨的是,那汹涌的力道太大,他直接飞了出去。
滚了三圈,便送到医院去。
我探望过他之後,听了这个故事,此後骑机车,便深深引以为戒。
如果草丛有声响,而我後面又载人,便吓个半死。
路上,我们反而没什麽交谈。
从後照镜中,我望见刘海很专注於周遭的风景,也不打扰她。
因为刻意放慢速度,过了好一会,才到她的住所。
「学长,谢谢。」到了之後,她脱下安全帽,顺了顺头发,然後递给我。
『其实不用这麽客气,阿助他们都叫我小夏。』
「呵呵,我还是习惯叫学长。」
『嗯。』
我们随便闲聊一下後,我便跨上车,准备要离去。
突然,刘海叫住我:「学长。」
『怎麽了?』我回头。
「其实在出来吃饭之前,我便和小冰介绍过你了。」
『喔?』我有点莫名其妙,『为什麽?』
「我只是跟她说,学长是个很特别的人。」她笑了一下。
『特别?是长相吗?』
「不是的,那种特别,是种内在的感觉。」
『内在?』我还是搞不懂。
「是呀,小冰一眼就认出你了。」刘海又笑了。
『能够具体一点吗?』
她想了一下,然後才说:「小冰说:你有一种灵性,是个很聪明的人。不认识你的人,可能会认为你油腔滑调,不务正业的。」
『所以说我特别油腔滑调、不务正业吗?』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刘海吓了一跳,倒退几步。
我愣住了,拍了一下头,忘记她很容易被吓到,我还乱开玩笑。
我有点愧疚,摸摸鼻子,『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
「嗯,那就好。」她呼了口气。「我太笨了,分不清楚玩笑的。」
『不,是我太幼稚了。』
「嗯,学长的确很幼稚。」她笑的很灿烂。
这点我也认了。我如果算成熟,生地瓜都可以直接吃了。
後来,我问了:『後来呢?』
「後来?」
『小冰说什麽?没有了吗?』我问。
「对喔,我都忘了。」她讪笑了一下。
我也笑了。
「小冰说:其实你的特别,是要从细微才能感受到的。」
『细微?』我又搞不懂了。
「嗯,」她说:「学长说笑时,你的内心不一定是在笑的。或许久了,大家都因为你的开朗而认为你粗线条、什麽事都状况之外,因而忽略了你的眼神。」
『我的眼神?』
「你的眼神,总是复杂多变的,如同你的心,是猜测不透的。」
『啊?』我愣住了。
「学长,你的心中,有一块地方,是盖了许多面具的,」她笑了笑,「那里,是你最柔软的心灵,便是最真实的你。」
『嗯。』
「懂了吗?」
『有点懂了。』我内心有点激动,如同加温的开水,开始慢慢沸腾。
向她道别之後,我在路上,脑中琴轩的姿态,又出现了。
刘海总会令我想到琴轩。
琴轩也说过,我很特别。
『为什麽?』我问过她。
「这就跟你摸鼻子一样,是习惯性动作。」她说。
『这只是随手啊,不能代表什麽吧!』
「你有听过杀人犯承认自己杀人吗?」
『喂!不要转移话题。』
「我这是在比喻!」
『别狡辩了!』
「你说什麽?」她又提起热水壶。
『哇,我好特别,特别死了!』我立刻改口。
「你知道吗?」後来,琴轩跟我说:「特别的人,并不会注意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就像眼睛啊,永远看不见自己的明亮。」
『是吗?』
「有时候,望着你的眼神,就算你是笑的,我依然觉得它有点遥远呢。」
『遥远?』
「你的眼神,总是复杂多变的。」她的眼神,变的很柔软,如同微风吹过草坪的温顺。「如同你的心,我总是猜测不透它呢。」
最後,她只是笑了笑。
琴轩,你知道吗?
我的眼神并不复杂,如同我的心并不难猜。
当我眼神遥远时,它的距离其实是最短的。
因为只有当我想你时,我的眼光才会漂荡。只因为它想飘到你身边。
於是,我并不特别。
我的特别,只是来自於对你的思念。
你懂吗?
如今,又有人说我特别了。
因为我又开始在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