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候鳥與海龜 — 十

10.

我的暑假很快就结束了,这中间我再也没有遇见夏如彤与翁鸣志,而我也试着把这份情感打包封存放在心中最隐蔽的角落。

兴国一听到我要去念台南一中後非常着急,原本全台南县唯一的基测满分学生出现在兴国是件骄傲的事,但这也代表如果留不住这样的学生,面子会非常难看!所以许刚来我们家苦劝了近十次,但都在我爸那边碰了个壁,爸爸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既然决定同意我不继续念兴国,他也就保持一贯态度,毕竟南一中也算是台湾名校,尽管开出了超乎想像的优渥奖学金,他也不为所动。

虽然当初我是因为情伤才放弃兴国中学,但不可否认在新营憋了十六年的我,独自一人背着简单行李从台南火车站下车时,面对熙来攘往的人潮与崭新诺大的都市,心中的澎湃是不可言喻的。

而舅舅一听到我以满分的优异成绩就读台南一中,也非常开心,当天就带着我逛了一圈南一中的校园,看着那诺大的操场与篮球场、排球场、足球场、游泳池等完整的体育设备,还有雄伟参天的大榕树与自由活泼充满活力的校园氛围,我不禁感慨,这才应该是一个正常学校应有的样子阿!

於是国中完全没有设想过的高中生涯就这样展开了,南一中是一个校风非常自由的学校,老师完全不会打骂学生,跟学生之间相处的关系就跟朋友一样,而学生也非常活泼,一群大男生常常搞出一些很蠢但回味起来又相当怀念的事情,南一中的社团活动也相当发达,每天中午跟放学都可以看到热舞社的学生在教室旁看着镜子练习舞步,而假日群英堂附近总是可以听见管乐社的同学演奏的乐符,这对於在兴国念了三年闷书,从不知社团为何物的我来说无疑是一大震撼,我这才知道,原来学生时代可以接触的东西有这麽多!这麽好玩!而且玩物也不一定丧志,南一中有许多成绩名列前茅的学长也是整天疯社团,於时我便挑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最酷的热音社加入。

其实我国中时期是完全不听音乐的,顶多偶尔听夏如彤哼着周杰伦的歌曲,但也从来没有自己去买过专辑或是转开广播音乐频道,直到高一社团博览会时,我一听到热音社学长拿起麦克风,身旁的吉他手与鼓手节奏一下,高亢的声音唱着日本天团Bz的歌曲时,我才突然了解到,原来这个世界有这麽多有趣好玩且动人的事情,也难怪夏如彤除了一起念书外从没有对我表示过好感,因为之前的我实在无趣极了!理着学生头、带着厚眼镜、只会念书的家伙怎麽可能会吸引小女生呢?

我看着台上,拿着麦克风疯狂演唱并带动台下观众一起狂嗨的学长,心想,我就应该要成为这种人!

倔强,一直是我的缺点,也是我的优点。

就跟当初国中十二小时念书班的拼劲一样,我从高一开始每天上课就是窝在教室後排,头低低的听着各种学长推荐的摇滚歌曲,一下课就冲到热音社社办跟学长一起练电吉他,还好我国中时就把高中课程都念完了,也才能让我这样像个疯子每天都在练琴,同学都十分讶异我为何能够天天搞社团,还能维持在班上前三名,我总是笑而不答,不愿多谈国中那段为了夏如彤整天念书的回忆,後来回想起那段整天听摇滚的日子,其实就只是想麻痹自己罢了,至少和弦不会背叛我、音符不会伤害我,我就像个海绵般快速的吸收着各种乐理知识与弹奏技巧。

也因为这样魔鬼式的苦练,我的电吉他进步神速,从一开始弹五月天的歌都会落拍的程度,进步到可以一人完成XJapan歌曲的完美独奏,很快的我就小有名气,社团中比较厉害的学长纷纷开始邀约我组团,经过几次的校内成果发表後,甚至有一些平常在PUB驻唱的乐团发现到南一中有一个高一的小夥子电吉他很不赖,也开始探听我的消息。

到了高二,在几位学长的牵线下,我加入了一个团名叫「战斗绵羊」的专业乐团,团员清一色都是三十好几的中年人了,不知道为何一群中年人的团名要取得这麽可爱,或许是想要骗骗年轻女生来听表演吧,但至少他们的实力都有职业水准,而我加入的原因除了能够跟职业乐手合作挑战更高难度的歌曲外,更因为只要到PUB或餐厅驻唱,一个晚上就能分到两三千块的酬劳,虽然我不爱钱,但我当时的梦想就是要拥有一把靛紫色Gibson电吉他,但开价四万五,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普通高中学生负担得起的,於是晚上跑团打工就成为我完成梦想的最快捷径。

许多年後回想起来,以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来说,白天练琴,晚上跑团驻唱的经验确实非常疯狂,但当下的我根本没有想那麽多,只想要学会更多技巧、演译更多经典。

跟发表会比起来,晚上在PUB打工可以说非常轻松,因为学校的发表会,个个乐团之间彼此为了较量,往往会选非常难、音域又极广的歌曲弹奏,但在PUB或餐厅演奏的歌曲都是依照客人点歌,往往都是非常好弹的抒情歌曲。

那段日子平均一个礼拜我们团可以接两到三次的商业演出,而因为一开始战斗绵羊在找我入团时就有考量到我的学生身分,所以接洽的时段最晚也不会超过晚上十点,而舅舅对我的管教也非常自由,只要我的成绩保持稳定,只要晚上不要超过午夜未归,他都不会特别过问。

若以一个礼拜两场,一次平均两千五百元的酬劳计算,我一个月就可以进帐两万元,这还不包括有时候PUB或餐厅的客人特别大方额外给我们小费,所以不到两个月,我就已经存够了当初放在乐器行展示柜,那把梦幻无比的Gibson牌电吉他,也令许多社团同学羡慕不已,当时的我俨然是南一中热音社的灵魂人物,各种校庆相关表演,我的表演顺位不是第一就是压轴。

但在买了我人生第一把琴後,我并没有就此停止商演,因为这样的工作对我来说没有任何负担,简单的弹一些和弦当伴奏,一个月就有两万到三万元不等可以领,这对还是一个高中生的我来说实在太好赚了,而收入也只是其次,重点是我热爱音乐,喜欢在音符的律动中尽情的渗入我的情感与灵魂,听不懂的人只是过客,但听得懂得就是知音,这也是为什麽当初战斗绵羊的团长会愿意让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担任第一吉他手的位置。

随着表演的经验越来越多,我对於观众情绪的掌握也越加熟稔,知道他们喜欢怎样的前奏,钟爱如何的变奏,我也开始学着打扮自己,先是把带了三年的厚重眼镜换成隐形眼镜,买了几本时尚杂志,学着上面模特儿的搭衣风格,按图索骥在百货公司挑选适合自己的款式,毕竟我的吃住跟学费都不用自己出,商演赚到的钱有百分之百的弹性,渐渐的,我不但在电吉他方面的技巧出色,就连外表上的穿着也常常受到一些女顾客的青睐,收到的小费也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一些会固定来听战斗绵羊表演的粉丝,虽然人数不多,但对我来说的确是不小的鼓舞。

还记得那是一个礼拜日的晚上,我跟战斗绵羊的团员来到一间叫作「寂寞十八」的音乐餐厅表演,而这间店的名字由来,是因为坐落在大学路十八巷内,十八巷内有许多各种风格的餐厅,寂寞十八就位於巷内的最尾端,外表是古色古香的欧式木制建筑,店内点缀着迷人的黄灯,他们的招牌菜是德国猪脚与义大利面,并固定邀请不同风格的音乐团体到店内表演,而今晚的主题是「痊癒之夜」,暗喻着经过抒情放松的音乐治疗後,礼拜一的早晨每个人都能带着愉快的心情面对新的挑战,那天外头下着大雨,所以原本总是座无虚席的店内人数比以往都还来得少,只有约四五桌的客人在吃着,但对我来说观众多寡并不重要,就算是万人演唱会,或是只有一个流浪汉跟一只流浪狗,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只要有观众,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天的客人点歌并不踊跃,所以团长主唱就带着我们自由发挥,表演了几手我们最拿手的抒情歌曲,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就在主唱唱完最後一首陈奕迅的「浮夸」後,我们准备结束今天的表演时,店内的服务生突然拿了一张客人的点歌单递给主唱,上面清秀的笔迹写着「水蓝色眼泪张惠妹」,我们的主唱皱了一下没头,表示他并没有练过这首歌,转身想叫服务生婉转的拒绝,看他能不能点别首,但服务生马上面有难色,并偷偷指了一下角落一位女顾客表示:「不好意思...这位顾客是店内的常客,给的小费也都很大方,但脾气有点古怪,如果驻店的团体不会唱她点的歌,她就会破口大骂...所以如果歌曲不熟也没关系,可以试着唱唱看吗?」

因为这只是我们第二次来到「寂寞十八」表演,根本不知道这间店有这样如此奇特的顾客,但我们的团长小马也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仍摇了摇头道:「不行,这首歌我真的不熟,战斗绵羊对於不熟的歌一向是不演奏的,而且都快要十点了,表演的时间也快结束了,只能抱歉了。」

只见服务生拿着被拒收的点歌单,尴尬的看着我们,似乎不知道要怎麽办,彷佛他已经被这女顾客骂过很多次似的,我便顺着服务生的视线,看向那个女顾客,她穿着淡雅的粉紫色法式晚礼服,染着一头咖啡色的大波浪卷,化着相当华丽的浓妆,深邃的眼影与细长睫毛,再加上粉亮唇膏与白皙香肩,是个相当出色的美人,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岁,然而奇怪的是,她如此盛装打扮,却是独自一人,更怪的是,她的桌上竟有两份主餐,她面前那份是店内最受女顾客欢迎的奶油白酱佐烟燻培根义大利面,而她对面那份则是招牌德国猪脚,两道主菜她一口都没吃,只是一手拿着酒杯,神情迷网的看着窗外。

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麽一个人,也不知道为什麽她要点这首歌,但她那令人心疼的迷离神情我却十分熟悉,几乎就跟当初我发现夏如彤跟翁鸣哲在一起时那种不知要从何怨恨起的神伤一模一样,原本自以为把夏如彤淡忘的我此刻突然有一种同是天涯断肠人的感概,当下没有多想就跟团长自告奋勇说道:「小马哥,这首歌我会唱耶,能不能让我来?」

幸亏团长小马本来就很欣赏我的琴艺,虽然从没听我唱过歌,但看我愿意自团自唱,也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唉呦,看不出来你会这唱这首歌,好!就让你来试试看,加油,别丢了战斗绵羊的脸!」

其实说来侥幸,我之所以会唱这首歌,纯粹是上个礼拜我那装满各国世界摇滚天团的随身听没电了,无聊之下跟隔壁同学借了他的随身听来听,结果因为他是张惠妹的粉丝,整个512MB的随身听全部就只有张惠妹的歌,我也就抱着增广见闻的心态听了一个下午,其中这首「水蓝色眼泪」就听了六七遍之多,因为这首歌的旋律特殊,歌词又非常内敛,我当下就十分印象深刻,还特地跟隔壁同学讨论了一下歌词内容。

我稍微移动了一下麦克风,让它距离能歌唱的最舒适距离,其实我并不害怕开口唱歌,只是相较之下我更喜欢吉他,当时倒也没几个人真的听我唱过歌,所以战斗绵羊的其他团员也关心的看着我,我从容的笑了一下,示意鼓手可以下节拍後,便自然的撩动琴弦,轻轻的唱了起来:

「从我眼中你看到什麽有没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坠落

就像夜空多少流星闪过你抓不到一颗属於我的梦」

我前奏一下,那位点歌的女生便缓缓的转过头看着我,虽然眼神仍迷网,但看得出来她是期待我的歌声的,当我开始歌唱後,她似乎不敢相信的伸手遮住因惊讶而微张的嘴吧,那时已经十点了,整间店就只剩下她一位顾客与几位在收拾桌椅的服务生,但我仍视线与她交叠,非常投入在演唱,因为她的神情使我想起对於夏如彤的那份苦涩,不知不觉竟把她当作夏如彤,把当初从未跟夏如彤诉说的情感全部注入,直到曲毕良久,我心中仍沉浸当初的回忆,久久无法自己,直到一个清脆的掌声把我唤醒,原来是那个点歌的女生,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舞台前方,听完歌曲後,满脸感动的为我鼓掌。

她非常大方的拿出一张千元大钞要给我当小费,虽然我这段日子表演收到的小费不少,也遇过几个比较豪迈的客人小费一给就是一千块起跳,但通常都是听完很多首歌後才会给如此巨额小费,而且都是比较有年纪的客人出手才会如此阔绰,像眼前这女生这麽年轻,只听完一首歌就掏出一千元的倒是第一次遇见,我愣了一下,用眼神询问团长小马能不能收,他点点头肯定道:「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唱得很不错阿!看来我都应该让贤了,哈哈!」

我有点腼腆的收下她的小费,并礼貌性的跟她道谢,没想到她竟主动用那充满磁性的嗓音跟我邀约道:「我很喜欢你的歌声,可以留下来陪我聊聊吗?」

许多给小费的顾客总会想要跟团员聊聊天,这也是很常见的,我当下没有多想,便答应她道:「喔,好阿,只是这间店好像只营业到晚上十点耶,可能不能聊太久喔!」

这女生听完後慵懒的笑了一下道:「没关系的,这间店的老板跟我很熟,我们想待到几点就可以到几点!」

由於寂寞十八距离我舅舅家相当近,我跟团长表示我可以自己一人回家後,他们也没有多说甚麽,简单的跟我道别後就离开了餐厅,於时我便简单收拾一下我的吉他与线材,背着吉他一人走下舞台来到角落女生的位置,她很有耐心的等着,浅浅的笑着。

当我坐下後,她便自我介绍道:「小帅哥你好,叫我香涵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回答道:「恩,香涵姊好,我是...」

我话才说到一半,香涵竟马上不开心的把我打断道:「香涵就香涵,为什麽要加个姊呢?我看起来有很老吗?」

她说完後竟真的把艳丽的鹅蛋脸凑了过来要让我细细审视一番,面对她这样突然的靠近,我下意识的往椅背一靠,这才发现,她真的很漂亮,如果说夏如彤是邻家女孩般的亲切,那香涵就是那种理应要当明星、拍电影的那种艳光四色,天生就应该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原本站在舞台上,因为有镁光灯打向舞台,看不太清楚舞台下的事物,如今就近一看,我也不禁看呆了,男人爱看美女,我想是天经地义的吧!

香涵看了看我的神情便得意道:「看吧,我也是很年轻的,不准你再叫我姊姊了,听到没有!不如这样,你就叫我妹妹吧?」

我不解道:「蛤?妹妹?可是...可是...」

香涵柳眉微蹙不耐烦道:「我刚听你歌唱得这麽深情,还以为你是个情场高手,没想到连最简单的哄女生开心都不会阿!叫你说妹妹就妹妹!」

我这才发觉香涵似乎是个很强势的女生,开心的时候很大方,但变脸也非常快,我秉持着不得罪人的心态,便顺着她的口气道:「好!香涵妹妹你好,我是翁鸣志,叫我阿志就可以了!」

香涵听完便又笑着道:「不错喔,学得很快!孺子可教也!不过你这名字很不错阿,为啥要叫阿志,太俗气了,我就叫你鸣志哥哥吧!」

香涵果然非常强势,连要如何称呼我都是她说了算,但她称呼我为哥哥实在是胡闹,就算她只有二十初头岁,也一定大我四五岁以上,已经习惯被叫弟弟的我突然被这样的熟女称呼为哥哥怪不自在的。

我坐在她面前,看着那盘已经凉掉了的德国猪脚,肚子不禁咕噜咕噜的叫,因为我习惯空腹上台表演,所以没吃晚餐就上台了,现在肚子也开始饿了,香涵似乎发现了我在偷瞄德国猪脚,便问道:「你该不会还没吃晚餐吧,这样吧,我请你!你想吃啥?」

我连忙摇头道:「不用再点了,如果你这份德国猪脚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吗?」

香涵一听到我要吃德国猪脚,神情瞬间多了些迷惘,缓缓道:「你...也喜欢吃德国猪脚啊?」

其实我压根就没吃过德国猪脚,毕竟在这种音乐餐厅,一客主餐都要六七百元以上,就算我表演一次可以赚两千块我也舍不得吃,只是因为肚子太饿便随便答道:「对...对阿,所以我可以吃这猪脚吗?」

香涵连忙伸手阻止我:「开甚麽玩笑?这德国猪脚都凉掉了哪还能吃!难得妹妹我请哥哥吃饭,礼数一定要够的,我再重新点一份给你!」

原本我只是想替她省钱而随便承认自己想吃德国猪脚,没想到她竟马上又招手叫来服务生重新点了一份,而且她虽然态度强势,但处理事情却十分细腻,点菜时还问我猪脚要不要烤焦一些?酸菜要不要多一些?要不要请服务生先帮忙切好等等,可惜我根本没吃过,只好随便乱回答一通。

还好我运气还不差,过了五分钟後重新送来的热腾腾德国猪脚香气四溢,肉脂充满嚼劲,配上酸菜後,猪脚的香甜与酸菜完美的在味蕾上交织着,比我想像中的还美味不少,而香涵则是双收托着下巴,微笑的看着我用餐,自己餐桌前的那到义大利面仍是动都没动。

我用餐巾抹了一下吃饱饭後的嘴唇,好奇的看着香涵问道:「你怎麽都不吃?不饿吗?」

香涵摇了摇头道:「不,我今天没食慾,看你吃得这麽开心就满足了。」

虽然香涵的的确确是个大美人,一定有不少男人巴不得有更多时间来一亲芳泽,但她的年纪实在大我太多了,我心中仍把她当成个大姊姊,没有任何非份之想,我心想,既然吃饱喝足,那就快点看看她想聊些甚麽,聊完好回家,毕竟已经十点多了,如果再不回去,舅舅就要打电话来问了。

我又看了看手表後问道:「谢谢招待!那...香涵妹妹你想聊些甚麽呢?」

香涵拿起酒杯,侧着头慵懒道:「这麽急着回家啊?莫非鸣志哥哥金屋藏娇,家里还有个小美人在等你吗?」

其实多年後回想起来,香涵的举手投足,动静之间都十足充满女人韵味,甚至就连一个简单的眼神都能勾魂,所谓尤物也不过如此,可惜那时候的我还不懂欣赏,还傻傻的抓着头回答道:「没有啦,只是我一个人来到外地念书,借住在亲戚家,如果太晚没回去,他们会担心。」

我看着香涵,以为她听完後会体贴的早点放我回家,没想到她根本就没有在听我说话,只是眼睛注视着玻璃酒杯,缓缓摇晃着杯中剔透的冰块,冰块与酒杯不时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叮声,良久,她才重新抬头看着我,用一种凄楚可怜的眼神看着我道:「鸣志哥哥,今晚陪陪人家好吗?我一个人好孤单...」

我不敢置信的回答:「蛤,可是我真的不能在外面过夜,不然肯定被骂的!」

香涵又晃了一下酒杯,因低温而在杯面凝结的水珠顺着她温润凝玉的手指滑落至手臂,她叹了口气道:「好吧,哥哥既然不愿意陪人家,那我也不勉强,我只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只要你答对了,我就放你走,好吗?」

我松了口气,心想要问我问题那还不简单,我从小到大没甚麽长处,就是成绩好,只要不是太刁钻的问题应该都难不倒我才对,便点头道:「喔,好阿好阿,甚麽问题?」

香涵把酒杯又稍微提高个些,并看着杯中液体问道:「我问你,你知道这杯酒的名字叫甚麽吗?」

我当场愣在椅子上,完全没想到香涵会问一个这麽无厘头的问题,我再次看了看她手中那酒,在店内昏黄的灯光下泛出淡淡的幽蓝,冰块在其中载浮载沉,我想破了头根本无法知道那酒叫甚麽名字,只能猜测那应该是一种调酒,但我根本没接触过调酒,再加上调酒只要不同原料混合,随着调酒师心情,就可能有各种不同名字,甚至一样的原料,不同比例也会有不同名字,这样排列组合下来,根本有无限种可能,而且我还未成年,根本没喝过酒,顶多小时候曾在翁鸣哲的怂恿下偷偷喝了口台啤,那苦涩酸辣的口感让我倒退三步,从此再也对任何酒类没有兴趣。

香涵似乎看出我面有难色,连忙贼贼的笑了一下道:「怎样?当初太有自信,现在後悔答应我了吧?不然这样,我给你一点提示好不好?」

我连忙点头。

香涵却没有马上说出提示,而是神秘的说道:「但这个提示只能给你知道,你头靠过来些,我小声说给你听。」

我当下不作他想,便真的起身,把上半身挪近香涵身边,侧头倾耳,想听听她的提示是甚麽。

没想到她竟抬头把手中的酒全部喝下,然後放下酒杯,伸手揽住我的脑後,不待我有任何反应,她闭上双眼,就一口往我嘴里吻来!

我第一反应是想要挣扎,但眼中所见是微微颤抖的细长睫毛,鼻中所闻是香涵身上勾神销魂的香水味,嘴巴吻着的是这个夜晚最性感的一双唇,脸颊甚至还可以感受到她呼出的每一口气,如此前所未有的感官刺激瞬间就征服了我的躯体,想挣扎的念头也烟消云散,原本我以为这已经够我回味了,没想到香涵竟轻轻的伸出舌头探了探我紧闭的唇,彷佛是个淘气的小女孩在按门铃要我开门,我的身体反应竟比大脑还快,竟本能的张开嘴巴让她软腻温润的舌头婉转而入,没想到舌头只是探路先锋,确定前方无障碍物後,真正的大军此刻才正式攻入,香涵竟缓缓的把刚刚喝下的调酒一口气度了给我,浓烈刺鼻的酒味瞬间在我的口腔中弥漫开来,喝酒经验趋近於零的我心跳开始剧烈加速,整个身体也开始发烫,正所谓美酒千杯难成知己,清茶一盏也能醉人,如果我此刻真的醉了,那所咽下的酒也不过是催化剂,真正的原凶定是香涵唇舌之间那致命的触感!

慢慢的,我也闭上双眼,享受这突如其来、毫无理由的艳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唇上那软嫩的触感消失,我才重新张开眼睛,视线再度与香涵交叠,她自己似乎也喝下不少酒,洁白的脸庞泛出一抹红霞,令人更加觉得垂涎欲滴,我不禁抿抿嘴唇,上一刻我还惊慌失措,此刻我却已经开始怀念了。

香涵似乎对於这样的举动预谋已久,竟若无其事的靠回椅背,问道:「你看我对你很好吧,给你这麽明显的提示,现在你该回答了,这杯酒的名字是甚麽?」

我尴尬的站着,努力想回想刚刚咽下的酒是甚麽滋味,但出现的回忆却都是香涵的香味,最後只好放弃道:「不行,我真得没有喝过这种调酒,猜不出来......」

香涵落显示望,看着只剩冰块的空酒杯道:「这麽简单又给你提示还猜不出来啊?」

她突然起身,迷离的双眼透出一丝哀伤,轻轻的在我耳旁说道:

「这杯酒,我喝一半,你也喝了一半,她就叫作─水蓝色眼泪。」

然而那股哀伤神色转瞬即逝,香涵马上用笑容伪装自己道:

「你连题目都答不出来,今晚,你不能回家了,嘻嘻!」

我看着眼前佳人,视线逐渐迷蒙,心想这个夜晚,将会非常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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