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痕呆呆地看着刚刚两人跌落的山崖,久久地回不过神儿。那个人是凤鸢,竟然是凤鸢!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可是她又出现了,出现得这样理所当然,出现得让他毫无防备。那个满眼悲伤望着自己的女子,那个在四国的比赛中光芒四射的女子,被他亲手推入断崖。这是除了母妃第一个走进自己心底,打动自己的女子,自己却亲手送她走上黄泉路。老天爷,你为什麽能这麽残忍,而自己一直恨着的皇兄竟然为了那个女子放弃自己的性命,与她共赴黄泉,是吗?那麽,做鬼,自己也不会让他们在一起。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段如歌,萧藤泽和凤唳天看到,那个南楚国的王爷——轩辕痕,悲伤地站在断崖边,喃喃自语。而这断崖边,没有轩辕宸和凤羽鸢的身影。段如歌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而凤唳天与萧藤泽则是愣在一边,心中的痛楚不言而喻。
段如歌快步走过去,提起轩辕痕的衣领:「他们呢?」
轩辕痕像是木偶一般,死寂地答道:「他们都死了,呵呵,都死了。」然後发狂似的推开段如歌,飞身离开。
段如歌再也感受不到凤羽鸢的存在,他最无法欺骗自己,因为他与凤羽鸢存在心电感应,若是凤羽鸢活着他一定可以感受到的,可是,现在他什麽也感受不到,甚至感受不到凤羽鸢还活着的气息。
「我下去看看,你们帮我找条绳子来。」
下到崖底,段如歌开始了四处寻找,後来在一棵树上找到了已经伤痕累累的两人。凤羽鸢因为一箭穿透心脏,断气多时。而轩辕宸,还有微薄的呼吸。段如歌先把轩辕宸带上崖顶,然後又折身带回了凤羽鸢的屍体。凤羽鸢的身体已经冰冷,失去了最後一丝温度,身上血迹斑斑,被石头、树枝割出了许多伤口,遍体鳞伤。衣服也被割成布条状,十分狼狈。脸上,却是难得的笑容,笑容中是满足,是发自内心的乾净微笑,不受任何世俗薰陶的笑。那麽美,美得身上的血污都已经不能掩盖那绝世的容颜。
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唱。现在呢,这个历经风雨,不顾自身安危的女子,知否就真的沉睡於冰冷的黑夜了?
段如歌的手指抚上了那早已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的脸,深深地懊悔着。如果自己一早就出手阻止,那麽,现在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不,一切都是天意,是天意弄人。自己注定与她无缘却硬要反其道而行,顺手点燃手中的烟花,不一会儿,璎珞阁所有的人都赶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脸,暗香与浮月顾不得众人,抱着凤羽鸢的屍体就开始摇晃,可是怀中的人儿没有任何反应,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没有人愿意离开,这样的大雨中,众人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秋寒,只是静静地站着,不曾移动一步。鬼煞带人赶了的时候,雨越下越大。
没有人落下泪,没有。可是眼睛红肿得像是几夜未睡的样子。璎珞阁的人齐齐跪在凤羽鸢的屍体旁,脸上一脸严肃。连那日那个不曾屈服凤羽鸢的男子,那高大的身躯,一样弯曲了下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他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美人自古如名将。
这算不算,不得好死?
三日之後,凤羽鸢出殡,轩辕宸经过段如歌的精心救治,得以保全性命。四国子民哭声震天,这个一心为他们着想的女人死了。天下缟素,四国之君,皆停朝十日,以示哀痛。轩辕痕更是消失无踪,世人说,轩辕痕因为杀死了自己心爱之人,所以觉得自己无颜苟活於世殉情而死,有人说他已经出家为僧。
镜无双被段如歌救出後,得知此事痛心万分。她眼中的泪光,她身体的颤抖,原来,她竟然是爱着凤羽鸢的。
轩辕宸答应段如歌绝对不会再挑起战争,段如歌也隐居于山野,下定决心不再过问朝堂之事。璎珞阁解散,神若二人和鬼撒带着不愿意离去的属下,居住在青凤山庄。四国统一意见,永世不会侵略青凤山庄。叶鸢儿在得知凤羽鸢的死讯过後,不愿意再跟着萧藤泽回去,而是决定一个人浪迹天涯。萧藤泽也没强求,而是带着军队在参加完凤羽鸢的葬礼之後回了国。
四国的平衡局面再次形成,却是用了凤羽鸢的性命换来的。所以,没有人再敢去打破它。不是不敢,而是不愿意。
此时,远离这政治漩涡的偏远城镇——潼州,已是落叶满地,菊花飘香。一家名为「桂枝楼」的勾栏里,一个被称为「丑女」的勾栏女人,因为长相丑陋,拒绝单独面对客人,而惨遭老鸨毒打,气息奄奄,人命危浅。其实这个女人说不上有多丑,只是额上的一字眉有些突兀,中间的红色胎记有些刺眼,身材有点儿臃肿而已。她蜷缩在墙角,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最後看到幸福似的,顾不上身上火辣辣的伤口,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天下形势安稳了下来。
这朵乱世桃花,仍然在沉睡中,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当她睁开眼的瞬间,天边出现了一朵朵红云,美轮美奂。
重伤的她被老鸨的手下拖着,欲前往乱葬岗,随处找个地方,把她埋了。没有料想到原本就没有了呼吸的她突然醒过来,那两个手下大吼,把丑女的身子一抛,抛向了老鸨。老鸨见状,吓得魂不附体,最後吓晕了过去。
丑女并没有哭闹,只是看着眼前吓晕过去的老女人,不屑地撇撇嘴。然後拍拍身上的灰尘,衣服的布料有些割手,不悦地皱起眉毛。吓昏的老女人两眼翻白,有些吓人。果然是人吓人,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