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柳生宁在客栈二楼的房间里面看着书,只见他坐在桌子前面,点着一盏油灯认真的念着论语。然後他停下手来,提起笔在面前的纸上提起诗来。
不一会儿功夫柳生宁停下手开口吟道:「蛾眉淡扫粉金面,衣袖飞舞犹如仙。翩翩降世助苦难,恰似明月照人间。」
「桃花姑娘,你真是个大好人呀。」柳生宁放下手中的笔回忆着几日来的经过,桃芺对他而言不只是救命恩人而已。对於他来说,那份难得的知己之情已经在他与桃芺之间慢慢发酵。
「想不到在此混浊的人世,竟然还有人可以拥有如此纯净的心呀。」柳生宁望着诗句若有所思,「桃花姑娘,你就像是天仙一样的美丽,而你的心更是善良纯洁。」在他的心中有一小部份,默默的发酵了,就像是一颗种子被水灌溉後悄悄的冒出了头。
「若是我们能以兄妹相称,那就好了。」柳生宁摇摇头,「不过,以我的卑微身世又怎麽能如此高攀人家呢?像如此好的姑娘家,她的家世清白,说不定已经许配人家了。」他安定自己的心绪,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然後继续念书,现在的他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专心的把书念好,这样才不会辜负家乡两老的期盼呀。
桃仙谷里,在属於桃芺的那颗桃树里,桃芺将它布置成属於自己的地方。这一方天地中,也像是世间一般的屋子一样,有床、有桌也有女孩最喜爱的梳妆台。
桃芺坐在桌子前欣赏着书生的那一幅画,她托着腮望着那首诗。
「乘兴欲寻山中仙,茫茫云雾笑我颠。」她顺口吟出诗的前两句,「傻瓜,你想寻仙呀,难不成你也想要成仙吗?别说云儿要笑你,我也要笑你傻。」
「遥望绿林山水处,山岚含笑众仙现。」桃芺又笑了笑,「不过既然你知道神仙都要往山里找,也代表你并不笨呀。」
桃芺回想起当日他们相逢之时,柳生宁誓死追着被扒走的钱袋,还有拼命也要保护字画摊的样子,当时他还白白被黑衣人打了好几拳。
「傻瓜,钱没有了还可以再赚,要是被打死了,可就什麽都没有。」桃芺又想起黑曜对她说过的:『我们是妖精!不是人!我们离转世为人还有一段距离!就算你修练千年成仙,等到那时候,身为人的书生早就死了。』
她有点失落的自语着,「可是等我成仙以後,身为凡人的柳公子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那如果我告诉他,其实我是妖精呢?」然後她否定的摇摇头,「我是妖,不是人。如果柳公子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会怎麽样呢?他会不会很害怕?」
桃芺想起之前村民被道士鼓动,要上山来砍了老桃树那件事情,幸好那时黑曜帮助他们平安度过难关。但毕竟人心难测,人呀,应该都是害怕遇到妖精吧。
「柳公子,我接近你并没有什麽目的。」桃芺望着画痴痴的说:「我只是想帮你忙,就是这麽简单。我并没有恶意,也从没有想要从你身上获得什麽。」
一时之间桃芺迷惑了,到底自己为什麽要无怨无悔帮助柳生宁,真的只是路见不平吗?还是有着什麽其他的因素吗?桃芺不懂这种感觉其中的涵义,但是她明白自己的心似乎已经动摇了。
「这是喜欢吗?」从降生於世至今已经八百年了,这种奇妙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出现的,桃芺却为这奇妙之感疑惑着,「难道说我喜欢上傻书生了?原来喜欢某个人就是这种感觉呀。」以前曾经听过其他姐姐提起过,喜欢是种甜蜜又羞怯的感觉,但是轮到她自己来感受却是如此不同。因为杏花坡的杏姐姐喜欢的是李树哥哥,那是属於妖精与妖精之间的相恋。而枫哥哥爱上了雪姑娘,也是妖精与妖精之间的爱恋。但自己却喜欢上了人!天哪!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以前好像没听过有妖精喜欢上人的。」桃芺有点迟疑又担心的想着:「那是不是最好别要让柳公子知道我是个桃花精?如果让他知道了,他会不会被惊吓到?又或者被吓死了?」
这一夜,桃芺就在自己的思绪中反覆的来回翻转,而黑曜的那番话也像一根刺般扎在她的心上。
现代时光
陶芙蓉在农场的花房里面看着自己培育的小花苗,她边往盆栽里浇水边回想着这几夜的梦境。
「桃芺?」她很喜欢这个梦里的自己,很开朗、很阳光的一个小姑娘。然後她停下手望着眼前的盆栽发着楞,对於那位总是穿着黑衣服的男子,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叫做黑曜吧。好奇怪的名字,难不成他是日本人吗?」陶芙蓉笑了出来,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蠢,「真是的,不过就是几场梦罢了,我干嘛这麽在乎呀。」
她继续忙着替花苗施肥及浇水,至於梦境这些事也就暂时放到一边去了。
黑曜在花房外面看着陶芙蓉,这段时间每天晚上他都会到陶芙蓉的梦境中,施法将烙印解开,逐渐唤醒她的前世记忆。
「桃芺,接下来我该怎麽做?」除了唤醒桃芺的记忆以外,黑曜思索着下一步的计画。
黑曜的右手伸出来以後,有一张纸出现在他手中,那是今年的园艺疗法国际研讨会的议程表,也是今天他在陶家信箱中取来的副本。
「如果陶芙蓉去参加这个活动,也许我可以制造跟她相遇的机会。」黑曜抬头看着陶芙蓉,「桃芺,只要能跟你重逢,让你对我感到熟悉,也许我们就能再续前缘了吧。」
黑曜把手中的纸化成一束白光并往陶芙蓉的身上射去,只见白光自陶芙蓉的头上降落,一瞬间陶芙蓉就沐浴在白光之中。
「芙蓉,」白静美手里拿着一封信走进花房,「有你的信喔。」
「喔,妈咪。」陶芙蓉停下手把工作先停下来,接过白静美手中的信拆开来看,她看着信封里的资料後说:「是研讨会的通知书。」
「什麽研讨会?」白静美好奇的看着。
「是园艺疗法研讨会啦。」陶芙蓉以前曾听教授提起过这方面的资料,园艺疗法(HorticulturalTherapy)是一种辅助疗法,在欧洲许多国家以及邻国日本,都已列为医疗活动的重要项目。透过园艺活动,帮助身心有创伤的人,利用植物、园艺工作、或绿色景观,进行个别或团体活动,以重拾自信心,舒缓身心进而恢复健康。而陶芙蓉在求学时期就对这方面的议题有兴趣,所以回到自家农场後便致力於无毒农场的经营,并期望自己日後有机会继续往这方面去进修。
「芙蓉,你可以去参加这场研习会呀。」白静美爱怜的摸摸她的脸,「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多多涉取这方面的资料吗?」
「可是这场研讨会办在花莲欸,地点有点远。」陶芙蓉看看这次的举办单位在花莲门诺医院,但是这次有各国的专家来演讲,还真是个难得的机会。
「你就去吧,芙蓉。」白静美在一旁鼓动着她,「藉着这个机会顺便去花莲玩个几天再回来,这次在台湾举办这种国际研讨会,可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也许你错过了就没有下次啦。」
陶芙蓉抬头看看母亲,也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而且自己也想朝这个方面继续努力,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以後,也许下次就很难有相同的契机了。
「好吧,」陶芙蓉把信收进信封里,「那我就报名参加吧。」
白静美拍拍她的脸,「来,接下来你还想做什麽,不如让妈咪来帮你吧。」
「好,还差这几盆没种好。」陶芙蓉把信收进自己的口袋里面,然後继续刚刚没做完的事情,只见她们母女俩人在花房里边忙碌边说着笑。
「桃芺,你等着我吧。」黑曜已经在研讨会动了一点手脚,他将会化身为一名神秘人与陶芙蓉不期而遇,「我很期待这次的相逢。」黑曜下定决心要和陶芙蓉再度重逢并且重新展开属於他们的生活。
陶芙蓉坐在计程车上,她刚刚从花莲机场下了飞机正要往饭店的方向去,对於住在台湾中部的她来说,要到花莲最快的方式不是开车走中横就是搭飞机了。她望着窗外的夜色,再过一会儿计程车就会抵达花莲中信饭店,而明天她就要去参加研讨会。
「小姐,中信饭店到罗。」计程车司机把车停到饭店门口。
「谢谢你。」陶芙蓉拿出钱递给司机让他找钱,然後饭店门口的门僮替她开门,而放在後车厢的行李门僮早已经替她提了下来。
「司机大哥,谢谢你。」陶芙蓉拿着钱走下了车,然後在门僮的引领下走进饭店大厅,到柜台办理Check-in。
陶芙蓉跟柜台人员说:「你好,我是陶芙蓉,我有预约一间房间。」
「陶小姐,你好。」柜台人员在电脑上查询後为陶芙蓉确认房间号码,然後拿起门卡交给一旁的门僮,「陶小姐,你的房间号码是615房,这位服务员会引领你上楼进房。」
「陶小姐,请跟我来。」门僮拉着行李引领他上饭店。
「谢谢你。」陶芙蓉转过身跟着门僮去等电梯。
此时,从他身後有两个男子也在门僮的引领下走过来等电梯。
「陶芙蓉?」严长寿开口对陶芙蓉说,「你也到花莲来呀。」
「教授,是你呀。」陶芙蓉转过身看见严长寿开心的说:「好巧喔。」
「该不会你也要参加明天的研讨会吧。」严长寿点点头开心的说:「真不愧是我的指导学生,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变过,你还是这麽认真。」
「教授这麽久不见,你还是这麽爱开玩笑喔。」陶芙蓉的印象中,严长寿是个教学方式很活泼,上课很生动的教授。
「对啦,我替你们介绍一下。」严长寿赶紧替陶芙蓉引见身旁的男子,「陶芙蓉,这位是我们今年特地从日本东京聘来的客座教授:黑琦宏教授。」
「Nicetomeetyou.」陶芙蓉伸出手和他握手。
「你好,你跟我说中文就行了。」黑琦宏一开口居然是流利的中文,他伸出手与陶芙蓉礼貌的握握手,「原来你就是严教授老是提起的那位得意门生呀。」
陶芙蓉对於黑琦宏流利的中文有点讶异,但是她仔细看看黑琦宏之後突然觉得他好面熟。
「当然得意啦。」严长寿开心的说:「当年的毕业展,陶芙蓉的论文主题是如何在台湾推行无毒农业,谁想得到这个议题已经变成当今热门的话题了。」
「教授,其实都是您这位指导教授的功劳。」陶芙蓉谦虚的说:「我们只是跟着您做而已啦。」
「你们中国人说名师出高徒,不过我想要当位名师的徒弟也得要很聪颖才行吧。」黑琦宏钦佩望着陶芙蓉说:「能在严教授门下学习的人,一定也要有两把刷子吧。」
「要说真正的高人是你黑琦教授才对吧。」严长寿对陶芙蓉说:「陶芙蓉,明天黑琦教授的演讲内容,你一定要好好听喔,他要讲的议题是自然与人类,也就是倡导全人照顾,要让人与园艺做结合。」
「全人照顾?」陶芙蓉有点不解。
「明天你来听就知道了。」黑琦宏露出微笑,他故意卖着关子钓陶芙蓉的胃口。
陶芙蓉在黑琦宏那一抹微笑中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是她却怎麽都想不起来是在什麽地方见过他。这一夜,这个谜题潜藏在陶芙蓉的心里面,她反覆思量就是想不起来那个熟悉的脸孔是谁?或者曾经在别的地方见过黑琦宏?
黑琦宏站在讲台上,萤幕上正在播放着他的讲义,他正以流利的英文在报告着。陶芙蓉坐在台下认真的听着他的演讲。
「过去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环境是很单纯的,人类融入整个大自然的生活,生活的周遭遍布着绿地。但是现代的人类因为生活上便利的需要,山林树木减少,要见到绿地的机会减少很多。加上生活上的压力,使得文明病比率日益升高。」黑琦宏按下一张投影片。
「其实人看见一朵花、栽培一株漂亮的植物以及春天树木发芽,都会使内心产生愉悦的心情。而园艺治疗就是经由接触植物、藉由庭园活动及接近自然的心所产生的感觉,来得到治疗与复育。」
陶芙蓉一边听着台上的演讲,一边记着笔记,她对黑琦宏提出的论点觉得十分赞同,特别是她自己对於植物就有一种莫名的喜爱。她就像有双天生的绿手指般,就算是厌厌一息、行将就木的植栽到了她的手里,都会再复活过来。
父亲都笑称她是个花仙子,连看起来就像是病危的植物,她都有方法给治活过来。
「园艺治疗也跟一般的复健、音乐治疗一样,运用的就是转移的作用,让病患可以转移自己悲伤情绪,而且植物是无条件的接受任何人。」黑琦宏感慨看着台下的人说:「对病患来说有个能倾听的对象是很重要的,特别是精神病患,所以日本在这方面已经将园艺治疗纳入精神治疗方针之一。」
「精神病患呀。」陶芙蓉点点头表示赞同,「如果种花不只可以养心怡情,甚至可以治病,那麽应该比吃药要好太多了。」
「陶芙蓉,」严长寿从旁边走过来坐到她身边。
「教授。」陶芙蓉转过头对他点点头。
「你一个人在嘀咕些什麽?」严长寿好奇看着她,「什麽吃药不吃药的?」
「喔,没有啦。」陶芙蓉不好意思的说:「我只是觉得黑琦教授的观点很好,如果园艺治疗可以帮忙那些精神病患的话,那他们就可以少吃一点药了呀。」
严长寿认同的点点头,「对呀,其实药也是毒。药物是两面刀,人要回归自然的疗法才是长久,如果精神病患要吃药吃一辈子,那要花费多少金钱?不过园艺就不一样了,一颗种子、一盆花草能花掉多少钱?」
陶芙蓉点点头表示赞同教授的观点。
「所以我才会大力的跟学校举荐黑琦教授,让他到我们学校来担任客座教授。」严长寿看着台上的黑琦宏,「他在日本可是很有名的园艺治疗专家,而且他本身也是昆虫专家。」
「昆虫专家?」陶芙蓉有点惊讶,想不到黑琦宏看起来很年轻,资历却这麽多重。
「他对蝴蝶有很深的研究,特别是蝴蝶的生态保育,他可是个会跑遍世界上的国家,只为了想了解蝴蝶生态近况的人。」严长寿对着陶芙蓉述说起关於黑琦宏这个人的经历,「你别看黑琦教授好像很年轻,他的学历说出来可是很吓人的。他是东京帝大昆虫系毕业,後来从东京农大园艺治疗研究所毕业,跟着又申请到美国加州大学心理学博士班进修毕业。」
「看不出来他居然这麽厉害。」陶芙蓉望着黑琦宏,她觉得黑琦宏看起来应该不过三十出头,怎麽也不像有这般出色的学经历。
「是呀。」严长寿有点得意的说:「我跟黑琦教授是前年在德国的一场研讨会上认识的,那时候他就对这方面的议题有很独特的见解,後来陆续跟他接触过几次以後,去年我请他到我们学校来演讲,校长也对这个议题大力推广,所以从今年开始就请他到我们学校来担任客座教授一年。」
陶芙蓉看着黑琦宏的脸,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但是她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那里见过他。
「对了,你一定很好奇他为什麽中文说得那麽好吧。」严长寿故意卖着关子,「猜猜看是为什麽?」
陶芙蓉摇摇头。
「他有一半台湾人的血统喔。」严长寿得意的说:「黑琦的母亲是台湾人,所以他日语、国语和英语都很好。」
陶芙蓉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後她再转头望着黑琦宏,此时他的演讲结束大家一起拍手,正当黑琦宏对着大家颔首表示谢意时,陶芙蓉和他四目相对。
黑琦宏对她淡淡一笑後,随即转头对其他人继续微笑,就在那一秒钟。
「是他!」陶芙蓉就像是被电流流过身体,她突然就回忆起,「没错!就是他。」
她想起来为什麽对黑琦宏会那麽熟悉了,她的目光继续紧跟着黑琦宏,企图再多做比对,但是这一刻她已经十分的确定黑琦宏就是那个人。
「黑琦宏就是我梦里出现的黑曜!」陶芙蓉望着在台上接受主办单位颁发感谢状的黑琦宏,他正微笑着拍照。「就是这个笑容。」陶芙蓉梦境中对着她微笑、带着她在空中飞翔的那个黑曜,想不到他居然就在自己眼前。
「这是巧合吗?」陶芙蓉有点迷惑的想着,「黑曜只是我梦里出现过的人,而黑琦宏却在现实中出现了?他们是同一个人吗?如果是的话,那麽这一切又代表什麽?」陶芙蓉陷入迷惘中,久久无法从中脱身。对於黑琦宏,陶芙蓉有种莫名的情感正在萌发着。
待续
蝶恋花by那缇
跨越千年找寻你,不堪回首,恋慕藏心井。
泪问星儿星不语,蝶舞惆怅花树底。
狂风横越我与你,心中寂寞,向往共晨夕。
与你相约夕阳底,共谱恋曲两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