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香草博士下了命令,叫小恶魔把图书馆里那些堆成山的无名小书全部搬到外头的大庭院里去。
装着素色封皮的单薄小书一堆又一堆地叠在庭院的一角里,迅速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丘,引来好奇的犬咲夜们驻足围观,蕾咪喵也抢先登上山头自立为书山王,不过书山王的政权很快就被随後赶到的芙兰喵以一记「姐姐陪我玩!」飞扑给推翻。
好奇的狗狗们跳上书堆,用扫来扫去的尾巴测试书的硬度,顺便跳了几下试试弹性如何。比较好动的已经拿起书本当武器,乒乒乓乓地在山腰上展开了第一次书角大战。
如果是平常的话,香草博士绝对会厉声制止这些猫猫狗狗在她的书上乱搞乱跳。可是现在的香草博士却什麽都不说,只是默默地随意抽出一本无名小书,默默地翻开书页,喃喃自语似地开始诵读。
看见熟悉的主人做出了不熟悉的模样,小恶魔忍不住开口问。
「香草大人,这些书这样丢在外头……好吗?」
「没什麽好不好的。」
「可是……这些书……」
「是啊,无论内容如何,书终究还是书,更不用说这些还是魔法书,像这样曝晒在阳光下实在不太好。可是……」
「可是?」
「可是,就算是魔法书,不知道到底是拿来作什麽的话,那还不如拿去当壁炉的燃料啊。」
「香草大人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我没有把这堆连书名都没有的垃圾直接当垃圾处理掉,还愿意大费周章跑到阳光底下来测试书中内容到底在玩什麽把戏,已经是我最大的宽恕与仁慈了。」
【大大的「那个」与小小的「那个」】
香草博士彻底掌握手中那本无名小魔法书的内容後,以最简单的方式与最小的规模,在即使造成损害也不至於大到难以收拾的范围内展开了魔法的构筑术式。
紫色的光迹在大庭院的空地上不停绕着弧线,画出以七曜系统为基础的泛用平面法阵。紧接着蛋黄色的轨迹从基础法阵里飞射出来,像烟火一样画出了三次元的立体构造。
「要来了!作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小恶魔!」
虽然魔法的强度与范围通常依复杂程度--也就是书本的厚度决定,但其中难免也有跟常规常理背道而驰,以小巧简单快速的构造达成不合理的强大与影响范围的危险家伙存在。
香草博士很清楚这一点,才会以自己最熟悉的七曜系统作为构筑这些无名魔法的雏形。
小恶魔也很清楚这一点,绷紧了精神不敢移开眼睛。
构筑在七曜系统上的无名魔法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魔法的本质即将成形!
於是红魔馆的大庭院里,香草博士最熟悉的七曜魔法系统基础法阵上,出现了一个盛在清凉透心超大尺寸水晶玻璃布丁碗里的清凉透心超大尺寸香草奶油枫糖布丁!
「…………………………」
小恶魔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
香草博士也什麽都没有讲。
她只是静静地放下手中的无名小书,重新戴好头上那顶缀着弯月的睡帽,连基础法阵都忘了收拾,走进了红魔馆,回到了图书间,关起厚重的大木门,然後再也没有出来。
「我……我应该怎麽办才好啊?」
相对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小恶魔,犬咲夜们完全陷入了欣喜的疯狂。
超大的布丁立刻变成了她们玩耍的弹簧床,超群的弹性让狗狗们自由自在地弹上弹下没完没了,而且就算有人肚子饿了偷吃几口,也不会影响整体的弹性与坚强。
除了会被吃光之外,这个魔法的布丁简直就是太完美了啊!
~隔天~
香草博士终於走出了灰暗的低潮,重新站上基础法阵旁,再次挑战无名小书中的无名魔法。
「您没问题吧?香草大人?」
「你说这是什麽话?我可是知识派的魔女!激进派的先知!怎麽可以因为千般小心万般注意的实验得出了完全不符合期待的结果就灰心丧志到关在房里不出来呢!来吧!小恶魔!今天一定要从这堆不知道是干什麽的鬼书里,弄出一点会爆炸的东西来!」
香草博士用比昨天更快的速度彻底掌握了另一本无名小书的内容,并且以更快的速度在昨天没有收拾的基础法阵上将小书的内容具体建构出来!
然後狗狗们得到了更大的惊喜--一片大到足以覆盖整个空旷的大庭院,冒着热气与香气,刚出炉不久的超级大肉乾。
超喜欢肉的一群犬咲夜抢先冲上去各咬了一口,眼中立刻散发出「太好吃了!」的灿烂光芒。
很喜欢肉的另一群犬咲夜也在旁边各自咬了一口,脸上立刻充满了幸福的表情,快乐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虽然脚掌不停催促着她快点冲,但是蕾咪喵依然坚持着气质路线,走到肉乾的中央,才咬下自立为肉乾王的第一口--这个政权当然也立刻就被芙兰喵从後面给推翻了。
可是,并非所有的犬咲夜都喜欢肉乾。比较喜欢布丁的犬咲夜们捡回了昨天香草博士丢掉的布丁小书,在经过数分钟的研究与讨论後,自行利用香草博士的基础法阵,变出了自己喜欢的香草奶油布丁。虽然尺寸只是刚好,没有香草博士变出来的那麽夸张,不过也够喜欢布丁的狗狗们幸福地含着汤匙睡着了。
在狗狗与猫猫们幸福的梦境中,香草博士默默地丢下手中的书。
小恶魔忐忑不安地看着自己的主人,生怕她一个冲动做出些什麽恐怖的事情来。
「我说……小恶魔啊……」
「是!」
「连这些狗都能轻易施展出来的魔法,又有什麽价值呢?」
「可……可是……我认为就因为是连狗狗都能施展的魔法,才更有魔法的价值啊!」
「你还真是个庶民派啊……」
「咦?」
「算了。」
「什麽东西算了?」
「期待从这堆根本连作什麽都不知道,甚至连厚度都不值得期待的鬼书里挖出一些有可能毁灭整个幻想乡的魔法就是我最根本的错误。小恶魔,去把这些东西处理掉吧。」
「处理掉的意思是……?」
「就是随你们高兴怎麽办都好,总之不要让我看到。」
「是!」
~在香草博士的处分命令下达之後~
犬咲夜们掀起了研究魔法的风潮。
当然,是专门变出肉乾与布丁的魔法。
不知是有心或是无意,香草博士从彻底失望的那天起,就没有把布在中庭的基础法阵收起,放任犬咲夜们随意拿法阵尝试变出各种肉乾与布丁。很快地,狗狗们变出的布丁越来越大,肉乾也越来越香,虽然还是远不如香草博士的那麽大,但是也能看出进步的幅度与方向。
今天布丁派的犬咲夜变出了加入枫糖香气四溢的布丁。
隔天肉乾派的犬咲夜就会祭出烟燻现烤添加七种辛香料的大尺寸肉乾来应战。
两派的犬咲夜在这种竞争下都过得很幸福,看在小恶魔眼中却总觉得很紧张。
「香……香草大人……」
「你在担心什麽?」
「要是那些狗狗继续这样竞争下去的话,会不会……她们会不会突然就找到『幸福的那个』,然後离开红魔馆啦?」
「啊?」
「就……就是那个……这些狗狗会突然跑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找『幸福的那个』吗?要是她们真的找到了,不就也会突然离开了吗?」
「你是不是担错心啦?」
「香草大人才是!难道您对这些一起生活了这麽久的狗狗们都没有感情吗?」
「就算有感情好了,我也不认为她们能找到『幸福的那个』。」
「咦?」
「小恶魔,你觉得什麽是『幸福』?」
「嗯……有饭吃,有点心吃,还有不会被解雇赶回去吧。」
「所以说你是庶民派。」
「啊?」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觉得那些狗的『幸福』又是什麽?」
「不是一样有饭吃,有点心吃,还有地方可以玩吗?」
「如果光是这样就能感到幸福的话,那些笨狗又为什麽要展开肉乾与布丁的终极进化大决战呢?」
「嗯……因为她们喜欢吗?」
「喜欢跟幸福可是不一样的喔。」
香草博士望向大庭院,在基础法阵旁,布丁派与肉乾派的犬咲夜已经拿起书本开始互相殴打对方的脑袋。似乎是因为法阵使用权没有桥好的关系,肉乾与布丁的对决,终究还是发展成了书角与骨棒的战争。
於是香草博士凌空勾了几笔,解除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留在大庭院里的基础法阵。
犬咲夜们失去了争执的基础,於是战争很快就宣告终止,红魔馆的犬咲夜们又恢复了原本的和平生活。
「就像我以为你担心的应该是那些笨狗可以自行制造点心,从此以後再也不需要你去提供点心这个最重要的资源,对自己的未来与定位感到茫然。结果你居然担心的是那群笨狗会不会就此消失?」
「那……那是因为……」
「因为你确实很喜欢那些笨猫笨狗啊。」
香草博士拍了一下小恶魔的头发。
「可是,光是喜欢,是无法变成幸福的,所以肉乾与布丁也同样无法让那些笨狗幸福。」
「那……狗狗们应该怎麽办才好?」
「比起那些狗该怎麽办,你更应该担心别的事情吧。」
「什麽事?」
「失去了自行制造点心的能力,你觉得那些笨猫笨狗接下来会作些什麽事情?」
「咦?」
小恶魔还没想清楚问题的重点,就被赶来的犬咲夜们抓进了厨房,开始忙着制造新的点心。
「失去了眼前的幸福,她们当然就会开始回头追索过去的幸福,可是这依然不是幸福,因为这一切都只是对幸福的追寻而已。小心别被那些笨狗直接丢进搅拌机里搅成肉泥啊,小恶魔。」
「香草大人啊------!」
就跟感情一样,知识派的魔女也无法处理食物的问题。
【次回‧犬咲夜与第一次「那个究竟是那个」大会】
犬咲夜们终於要迈向问题的核心了!?
後记:
「你这次的进度跟以前比怎麽这麽快啊?」
「因为我有很多事情要作啊。」
「你这次的故事跟以前比怎麽这麽平淡啊?」
「难道你比较喜欢看见幻想乡爆发战争,犬咲夜们成为自杀狗狗炸弹,潜入敌营大後方的火药库後拔下头上的阿呆毛将敌人的军火与自己一起引爆吗?」
「听起来好像不错耶。」
「要试试看吗?」(拔)
(大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