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你爱我;
是不是,还不够?
─潘玮柏《无重力》─
回忆起那一年我还只是个懵懵懂懂,国中基测失利的十六岁小男孩,怀抱着未来考大学时不能再犯同样错误的心态,我进入了当时极其残酷且学费多到不择手段的高中,也因为如此让我有了第二个目标:无所不用其极的抱回奖学金让失落的心情稍微平衡些。
只是现实总是残酷的,到了後来我才知道我这做法只能说是有勇无谋,一学年的奖学金连一学期的一半学费都不到,怎麽做都是学校抢走的学费比我抱回的金钱还要多更多,不久之後,我便也打消了做长年抗战的想法,只是把抢回奖学金一事当作是不无小补的鼓励。
说偏了,在那样人生地不熟的新生环境下,没多久的时间我也混出了自己的生存之道;在那样号称是资优班的优秀班级里,慢慢的我也出现了我自己的声音:吵闹。
而这也得说到那时班上的大佬,班导。
也许他真的有很高的亲和力,很快的就跟班上大部分的人打成了一片,慢慢的『导仔』这个昵称也随之而成,成了大家的习惯称呼。
导仔也用他那称呼惊人的掌控力,用非常快的速度就掌控了班上许许多多的习性以及声音。
老师们总会防止害群之马,不会希望一个小细菌感染了大体,於是乎,班上吵闹的人立刻就成了通缉犯。
毕竟是号称资优班级,导仔也用了非常可怕的方式来逮捕杂音:被股长登记大名上名单三次就免费赠送警告一支,然後再顺应学校的道理,警告三支再赠送小过一支,积沙成塔越积越多,总有一天难保不会进入校长室喝咖啡,当心当心。
很快的,我也成了众股长们的逮捕目标和笔下亡魂,却总是好巧不巧的只达两次,未达送出警告标准,所以在下个月到来时都是我最快乐开心的时候,在那之前也不断品尝着在断头台前徘徊的享受。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方法果真压下了班上大部分的声音,慢慢的呈现了一个班级的安静,成了一个优秀的读书环应。
但是那却也是我最陌生的沉默气息。
受不了,从小就非常不喜欢安安静静的我,总是希望制造一点声音,既然不能随便乱出声音惹来众股长的关爱之眼,那麽就只能拐弯抹角了。
国父革命会成功绝对是连在家里上厕所擦屁股时都在想着要如何运行作战计画的。
需要的是:能力、运气,以及洞察时机的慧眼!
尽管国父的辛苦不是用在这时候。
当时的我还是在一个巧合的机缘下,逮到了出声的机会。
「阿良,这本国文讲义好像跟我买的不太一样耶。」拿着刚发下来的国文讲义,顺手从抽屉了拿出自己前几天买的,一起放在阿良的面前晃阿晃的,提高分贝的说。
阿良,本名何义良,人如名一般,很讲义气,很善良的一个人,但是第一次见到他,在四目相交的同时,我不由得反射动作瑟缩了一下,彷佛有种X光照射着我一般,将我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很清楚。
当下的我认为那只是我的错觉,但是认识一段时间後我才发现,当时认为是错觉的举动,才是真正的错觉。
已经习惯的我并没有去在意那彷佛看穿一切的眼神,因为阿良很不一样,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的默契就像是天生的培养,在刚开始的那段陌生情境下,我很快的就和他混熟了起来,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何止不一样!这两本根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高矮胖瘦都不一样!」身为班上的噪音制造机之一的阿良,立刻意会过来我的目的。
「是喔!那你说该怎麽办?我又没这麽用功。」我装作一脸苦恼的看着这两本国文讲义,继续维持高分贝的音量问。
「是阿是阿,你连一本讲义能够写完就谢天谢地了何况两本。」
「喂!安静一点啦!现在是上课耶!还是你们两个嫌你们榜上的名字不够多啊?」班长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我们两位噪音制造机的旁边,右手持笔;左手拿纸威吓到。
「啊!抱歉抱歉,顺便请问一下我们现在有几次啦?」嘻皮笑脸的阿良立刻跟班长装熟聊了起来。
「差一次就可以赠送你们最想要的警告了。」班长不以为意,也可以说是杀人不眨眼的说。
「今天几号了?」我也忍不住的加入话题。
「这礼拜最後一个礼拜,下礼拜就进入新的一个月了!」阿良开心的翻翻日历。
「好!那我们就安静点吧。」立刻,两位吵闹制造机将马达关闭,呈休眠状态。
班长摇摇头,无奈的离开我们身边。
当下的吵闹喧哗,我们都不当做是一回事,也应该说当下的生活除了每天注意一下不要吵闹的太超过把众股长们都惹毛了一人一笔把我直接推入火坑外,实在没什麽值得注意的大事可以当作饭後话题。
每天的下课休闲时间,我也越来越习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两手托着腮帮子冥想发呆。
高中生活,着实没有我预先所想的有趣,又或者,无趣的是这座学校和制度本身。
本来就没有鸿图大志,存粹只是要从学校尽可能的把被抢走的钱抢回来而已,其它的事情从来都不多想,更不用说当初进这间学校时的东山再起,考什麽好大学对当时还高一的我来说实在还是太早太不切实际,最後也只是沦为无稽之谈的理想而已。
我就是这麽一个样子,对许多事情都是无所谓心态,从小到大究竟有多少事情让我真正的用心去做过?
少之又少吧,我想。
越是认真摔得越痛,书上都是这样教的。
久了之後,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只想在生活中找点刺激,做点跟大家不一样的事情,班上吵闹王这名号我想也是在这些行为下的产物。
那一阵子的我,老实说班上虽然总是吵吵闹闹的,但是也才交了阿良这麽一位内裤交,其他班上的三十多位同学,没一个是熟络的,甚至连芳名为何都不清不楚甚至完全不知道的状态。
只关心自己。
甚至那种感觉是一种孤僻,跟其他人不合,只有自身的事情是最重要的,当个空气,当个若有似无的人,渐渐的会从人们脑海里遗忘的存在,这样的姿态,就是我现在的模样。
不可否认的。
而我也消极的把这一切的原因都归咎在:因为没有事情能够引的起我的兴趣。
这样如此不负责任的想法,继续得过且过。
一直到了某一天,我慢慢的改变了这样的想法。
说是某一天其实也只是在开学的一个月後,在一个无预警的情况下,我遇见了这麽一位女孩。
那时候的我因为人生地不熟的关系,也并没有太多在校园里晃动的毛病,要说进去过教职员办公室的机会也并不多,除了那本因为碍眼,被我嫌多余用不着的,多出来的国文讲义。
因为那本书,我曾经到过一次退书区,很自然而然的退了它,还我一点清静。
故事的开头,不是什麽奇怪的东西,就是这一本不起眼但是厚重的国文讲义。唯一的不同,就是那本并不是我的。
只是,在那高一的第一学期夏天,大家对彼此都还很陌生的时间点,老实说多年过後的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为什麽班上这麽多人你惟独是找我帮你处理掉这本讲义,所以我把一切问题都给了天。
「请问你是林清仁吗?」某天下课我正如以往的在发呆时,突然身旁出现了四五个女生,让我以为我做了什麽惹怒她们的蠢事。
「啊?恩,我是。」摸不着头绪的我,只是傻傻的做回应。
「你是不是有去退还过讲义啊?」当中某位长发翩翩,绑着很简单的马尾,没有很高,以我的目测法大概是一百六十公分左右,三围是……,算了,我不是专门科的,除此之外还戴着细框眼镜,穿着跟全校女生一样的浅蓝色围边配上大片主色白的高中运动服,一副害羞样,怯生生的女生开口这样问道。
「啊?喔,是有啦!怎麽了吗?」我还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这本。」突然递出一本国文讲义。「可以麻烦你帮我拿去退吗?我没去过。」
「喔,好阿。」没有多做思考,简单的回应後,伸手接过了书本,我毫不考虑的直接塞进抽屉里,打算继续我的冥想。
「要记得帮她拿去退喔!」女孩身边一位身高大概才到我脖子的女生,带着一副粉红色的眼镜,眼神有一点担心的对我说。
「好啦。」点点头,我懒洋洋的没有多做回应。
到底是担心我的处理能力会不周到,还是担心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找我帮忙?
不想这些,自己也有些意外的,我答应了这个请求,至少对我自己来说非常讶异,甚至连考虑都没有就接下了那一本讲义。
对於这样的乾脆,我把它当作是我对女孩子好奇心,甚至是,好色之心。
就仅此一次的对话,这是我们唯一一次的大对话,在升上高二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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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过後的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为什麽班上这麽多人你惟独是找我帮你处理掉这本讲义。
当年我将一切疑问都丢给了天,多年後我却感谢了天,在这机缘的巧合下让我认识了徐雨美这个人。
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爱上她;也若不是这样,在最後我也不会伤害她。
也不会在最後的最後,让我有那样的机会再去遇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