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好了药,让郭公子服下後,大夫拉着我走到屋外。
他先是很诚恳的向我道歉,说要不是事情有那麽一点紧急,也不会用这种几乎是拐骗的方法要我答应。
「……老夫只是觉得像郭公子这种人,不应该那麽早、那麽默默无闻的就死去。」大夫看着远方,语重心长的说。「老夫自幼习医,行医以来,也过数十年了,但还是时常感觉还有很多人还没救治……任凭老夫医术过人,一次不过救一二人,再怎麽多,不过一城一地;但若是郭公子,也许能救天下也未必。」
我想这才是真正的仁慈吧?听了大夫的话,我对他的感觉从长角长尾巴的小恶魔,瞬间变成天神一般的存在。
而且,不论我个人的好恶,郭公子的确对结束混乱局面有不小的贡献。
「好吧,我答应。」面对那麽重大而无私的理由,我有种不答应会变成千古罪人的感觉。「不过,我不能保证能留多久喔!」我下了但书。
虽然现在郭公子还在隐居中,但按历史推算,也许再过不久他就会到曹操身边当谋士了。而我不想再将自己放在一个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小动作而影响历史发展的地方。
大夫似乎蛮惊讶我会答应,但还是很把握时间的交代我众多的注意事项,还三申五令的要我记得每天提醒郭公子「动一动」。
我对这个时代的医生观念不太清楚,但是大夫所说的一些养生观念到现代──我是指二十一世纪──都还是很实用而且普遍的。
交代完了事情,大夫就告辞了,留下我和郭公子--等等,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又是孤男寡女……天啊!我能不能反悔?
我还在天人交战,炕上就传来了微微的咳嗽声。
病人和不知道会不会有的危机……撇了一下嘴角,我还是靠过去看看他的情况。
「你还在?」他看起来有一点点惊讶,对这点我要觉得自豪吗?算尽袁家的他没计算我的动向。
「大夫说,药得三个时辰吃一回,一天一帖。」我决定不理会他的反应,很中规中矩但也没什麽温度的转达大夫的话。
他颔首,直直的盯着我,若有所思。
「公子还有什麽事吗?」一直被注视着让我觉得很不自在,所以我开口想转开他的注意力。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还是回神了,笑着开口。「你又不是在下家人,直呼我的表字奉孝就好……说到这儿,还不知道怎麽称呼你?」
「我叫薛宁。」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其他的名字,就老实的回答了本名。
「没有字?」
「没有。」我不明白他为什麽要问得那麽详细,不过我实在是懒得再编什麽故事了。「公子有什麽事需要我帮忙的?」我真的不想再应付这些古人的好奇心了。
「现在没有。」他有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安静下来。「对了,夜里你就睡後头的竹屋吧!但我鲜少有客人留宿,你得先整理整理。」他还很「细心」的告诉我他家扫具的放置位子,然後又顺便告诉我他家的厨房和食材都放哪里。
还说不是来当女佣的?除了管他吃药吃饭作息运动,还得打扫他家。我边打扫竹屋,边暗中腹谤着他真不是个好人。
算了,女佣就女佣,至少他比董卓安全得多。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我不告而别,吕布应该会很生气吧?但是我留着,又有什麽用?
我不可能接受当他的妾,即使只是虚名儿、即使我可能会喜欢上他;他也不可能改变什麽,不论哪一方面。
就像郭嘉。
他很聪明、很有能力,大夫也许是将他从鬼门关抢回来,但他寿促是注定的,我只能看着而已,什麽也做不到。
当然,也许,也许我能像许多故事里的角色一样,去干预甚至扭转历史的轨迹,但谁也不能保证这样会产生什麽影响。
就是因为我不懂,所以我什麽也不敢做。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人生了,从我被丢到这个时代开始,我对未来完全没有一点把握。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麽做,才能回到二十一世纪,或是不给这个时代人带来坏的影响。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不会是什麽大人物,不想,也当不起。改变通常都会跟着巨大的牺牲──不见得是牺牲自己,更多时候是牺牲别人。
我不够狠,没有办法为了自己想要而不顾别人怎麽想或是会怎麽样。
打起精神,我将其实也不很脏的竹屋整理乾净──只是灰尘多一点而已,看来他真的没有什麽客人留宿。
舖好了被窝,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很自动的到厨房里去煮饭兼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