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时,不知道应该伤心还是高兴。
我没有回到二十一世纪,但也没有莫名的客死异乡;我没有被关进牢里,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看着上方的绣帐,我很闷,真的很闷。
「丫头,醒来啦?」转过头,我看到熟悉的脸孔──是军医爷爷。
不由自主的,我哭了。
「我想回去、我想回去啦!」用不是自己的声音哭喊着,这件事实真的让我更加的止不住泪。「为什麽只有我是这样子?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大脑里一片混乱,我又哭又叫的说着自己也不能理解的话。
军医爷爷没有说话,只是拍拍我、摸摸我的头,一直到我哭够了。
「好些了?」
「嗯。」我点点头,满头通红──一半是哭出来的,一半是觉得丢脸,「内容物」都二十好几好几了,还哭得像小孩一样。「爷爷,这里是哪里?」
我也不用装聋装哑,反正牛皮被戳破了,最严重不过就是生不如死,想解脱就用力的惹怒上位者就有得死了。
「这里是将军府。」军医爷爷拧了条布,替我净脸。「丫头,你也是明白人,怎麽还那麽不小心?」语气中有满满的担心和关怀。
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真的恍神的太严重,也只能讷讷的开口,「就人有失蹄马有错手,吃芝麻总有掉烧饼的时候嘛──」
「现下是说笑的时候吗?」军医爷爷难得板起脸,「这次是幸好老夫追上去向吕将军解释,说你是碰伤了头,连话怎麽说都忘了,或许是恰巧记了起来,才掩饰过去。幸亏将军没有深究,不然连老夫也让你带累了。」
我无言以对。
「爷爷,对不起。」低声道歉,我觉得内疚。
其实军医爷爷是可以不必理会的。不用替我保密、也不用冒险说谎替我保命,毕竟只是认识不久的人,这样的关怀,份量重得让我无法负荷。
「真觉得抱歉就像你跟老夫说的,『不管怎麽狼狈也要活下去』。」军医爷爷红了眼眶,像是想到了什麽伤心事。「吕将军脾气虽躁,但不是蛮横独断的无理之人,以後自个儿多小心,要做什麽事前先想清楚要做,懂了没?」
「是,石儿知道。」我温顺的回答。一方面是真心,另一方面也是哭太凶有点脱力。当然也不能排除我是伤患这个原因。
「好生休息,老夫先离开了。」
目送军医爷爷离开,我又不由自主的流下两行泪。
当然,不是说没有被这样关怀过,起码我也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但是扣掉了那些外在因素──财富、容貌等等──就能那样的,真的没多少个……没多少个……
用锦被盖住半个脸,咬着唇不发出声音,开始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哭到睡着,现在眼睛有点刺痛。桌上的油灯不知道是谁点了,昏黄微弱的灯光因风摇曳,我突然有种悲凉的感觉,眼睛的水龙头又打开了。
「之前赶路赶到上气不接下气也没见你吭声,现在倒是哭个没完,娘儿们似的。」门被推开,让我有机会动用停工许久的泪腺的始作俑者,手拿着托盘送饭来。「吃饭吧!」
「不敢劳烦将军大人送饭。」这下子什麽悲伤都跑个精光,我火大的回嘴,然後下一秒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当菜吃掉。
我在搞什麽,不都答应军医爷爷,「再怎麽狼狈也要活下去」了吗?我嘴快个什麽劲啊我!
「不错,还能回嘴,看来没什麽大问题。既然没事了就过来,吃饱了明天我教你一些简单的功夫。」但意外的,他没有生气,反而露出笑容,甚至服务到家的将饭菜端到床边。「听大夫说,你是去洛阳依亲不遇而流落街头的?」
幸好我还没开动,不然稳喷他一脸白米饭──军医爷爷真的太厉害了,我不过是说「在洛阳没有亲人」,他居然能编出一套故事。不过对我目前的情况来说,说谎绝对比诚实安全。
所以我点头,沉默的开始动筷。
本来以为他会和之前一样放下饭菜就离开,没想到他居然对我讲起古来,一路从他的童年讲到他的家人……相信我,我对他的私生活真的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他有几妻几妾、几儿几女。
当然,我更不想从他嘴巴里听到,他打算认我当义子……
先不说他其实一生流离,没办法护谁周全,最现实的问题是──我没带把啊!认一个女孩当义子做什麽?玩养成游戏看能不能养出一个纵横沙场的女武将吗?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不愿意?」他拧起眉头,看起来不太高兴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当然啦,以一个高高在上、威名在外的大人物来说,很不容易被拒绝的,我懂,但是我真的比较想平安的回二十一世纪或是活下去,而不是改变历史留下名声──或是骂名。
「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百姓,文不成武不就的,您认了我当养子,只怕失了您的脸面。」我放下筷子,一脸严肃的说。
「习文练武有什麽困难?就怕没心而已。」他对我的说法十分的嗤之以鼻,甚至我发誓在他眼中看到了挑战的火花,让我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的说法不对,反而激起了他的挑战慾?「大丈夫应以建立功名为重。」
「但……我是真的完全没有接触过啊……而且我又不是大丈夫……」後面那句字我是含在嘴里的。
论文嘛,字是会写,但是要练到能当名人是不可能的;武就更不用说了,十足的门外汉外加先天弱势,能练个强身健体、打打三流小贼就算是非常了不起了,想和他们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武将比?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可惜上位者不懂拒绝,而自诩是大丈夫的人更是喜欢挑战不可能的任务,所以将军大人拍拍我的头,要我好好休息,明天卯时初他会过来,开始训练我。
喵啦!这里不是长安吗?为什麽从我踏进来到现在没遇到半件能称安的事!
我抬起头,欲哭无泪的开始咒骂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