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片死寂,连空气也彷佛凝结了一般。
大将军似乎有些奇怪这莫名的安静,咳了一声道:「哦,原来是若尘刚才绣的啊!刚才远远只看到你的身影还有各色丝线飞来飞去,原来绣的就是这一块,起来吧!不就一条丝绢,用得着隆重吗?来!我看看绣得怎样?」
说着一手准备扶起秋若尘,一手去拿那条丝绢。手指刚碰到丝绢,却听见「噗哧」一声,原来是紫玉公主笑出声来,用一块紫色的手帕掩了口,笑的花枝乱颤媚如春花,娇声道:「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
大将军楞了一愣,道:「何喜之有?」
紫玉公主强忍笑意:「恭喜大将军娶得如花美眷,秋若尘本也做过武将,萧、秋两家时代交好,你们……你们还真是天作之合!」
大将军脸色白了,收回那只要拿丝绢的手:「公主莫要乱说!我待若尘有如亲儿,这……这!」
紫玉公主笑道:「大将军此言差矣,刚才父皇才说定为秋若尘寻一门好亲事!只要接受了她的丝绢,父皇就为他们赐婚哦!天作之合加上皇上赐婚,这莫不是天大的喜事!大将军还不跪谢皇恩?」
善於察言观色的早已看出苗头纷纷上前贺喜。
「恭喜大将军娶得如花美眷!」
「秋氏虽是庶人,但也系出名门,与大将军门当户对啊!」
「将军夫人位置空虚多年,大将军也应当再娶啊!」
只有几个人没有说话。一个是姬周的皇子姬云皓,一个是摩柯卡布族的王子卡布兰朵,面色阴晴不定,若有所思盯着地上的秋若尘。
大将军的两个儿子萧楠英与萧楠磊则是目瞪口呆,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秋若尘。
凌傲寒隐在人群中,背负着双手抬头看天,似乎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
大将军的脸上越发惨白,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看着跪在地下的秋若尘道:「若尘,这……公主所言可是……?」
秋若尘抬起头,定定看着大将军道:「是的,将军!若尘自知容颜粗鄙,若尘只求大将军不嫌弃,此生能长伴大将军左右,做牛做马,为奴为妾也心甘情愿!」
大将军浑身颤抖:「你……你……你给我起来!秋若尘!你这样不怕给秋家门楣抹黑吗?你平时怎麽胡闹我不管,婚姻大事怎可糊涂?你怎能这样?我已是垂暮之年,你让我有何面目面对九泉之下的秋老将军和秋将军?秋若尘,你给我起来!」
秋若尘低下头去,声音虽然低了下来却是无比坚定:「大将军,若尘年满二十了,今日乞花会,若尘可以选择自己心中喜欢的男子。从若尘懂事起,就是大将军教我武艺,教我拿剑,教我杀敌。若尘从军七年,其中血泪坎坷只有大将军了解,其中的心酸快乐也只有大将军懂!多次征战也多亏大将军才得於保全性命,数次血战若不是大将军为我抵挡,我那里还能留得性命?」
她的声音略显苦涩:「这份情,若尘从来没有忘记过!以前,若尘身着男装背负家族使命,不敢有半点非份之想,今日得以恢复女儿身,若尘才敢有一点点奢望。若尘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将军夫人的位置。哪怕只做一个侍婢,只要能在大将军身边,若尘就心满意足了!大将军,若尘只愿意一生一世相伴左右,无论风雨只愿与将军生死与共!求将军体恤!」
再没有人说半句话,听到秋若尘铿锵有力的表白,姬云皓和卡布兰朵满脸震惊。皇帝的面上出现一丝恍惚的神色,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袖子,紫玉公主面上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又是震惊又是赞叹。
其他朝臣有嫉妒的,有愤恨的,有轻蔑的,有漠然的。凌傲寒的终於低下头来,看着秋若尘,眼睛里亮晶晶的。
大将军踉跄退後了几步,周围的人惊呼上去扶他,萧楠英,萧楠磊两兄弟一左一右扶了。大将军颤抖着半日说不出话来,指着秋若尘道:「你起来,把那个丝绢送给其他人去!我会替你主婚,否则,否则……你我之间再无半点父女情谊!」
秋若尘眼里蒙起一层水雾,抬头坚定地看着大将军,半晌才缓缓说了一个字:「不!」
四周又是一片压抑地安静。
「咳咳……」大将军突然呕出一口血来,喷在那块洁白的丝绢上。秋若尘抬头,大惊道:「大将军,若你不愿若尘定不会相逼,若尘收回丝绢就是!将军保重!将军你要知道,若尘就算是终生不嫁也不会勉强你的,将军保重啊!」
素手轻扬,绣着娇艳情花的丝绢裂成碎片,一阵春风突然刮起,将片片丝绢吹在半空,半晌才零落於地!秋若尘跪着转向皇帝道:「若尘请皇上收回成命!若尘多有冒犯之处,求皇上责罚。」
大臣们又是一阵惊呼,大将军又吐出一口血,萧楠英焦急地道:「秋妹,你何苦如此!爹,爹你怎样了?太医?太医!」
一群人护着大将军远去,紫玉公主似乎被吓住再不敢说话。皇帝的脸阴沉着,十分恼怒地一甩袖子:「倒教两位王子瞧了笑话去!两位王子,看天色像是要下雨了,我们去那边走走,不要在这里看些不开心的!」
众人神色各异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秋若尘,摇摇头,跟着皇帝而去。一个人影在秋若尘身边停留下来,平静地道:「你好,好得很!不亏与我齐名!」娇艳却破碎的花瓣从指尖散落,萎靡落地。
片刻时间,刚才喧闹已烟消云散,偌大的一个花园连人影都看不到了,只留下一院子开的艳红的情花在风中剧烈摇摆。似乎想要挣脱枝叶随春风远去,遨游天际。
春风吹着秋若尘的衣裙高高飘起,似乎比冬天的风还要凛冽,刚才还灿烂的阳光忽然被乌云遮住了,零落染血的丝绢,残碎的花瓣,一地的触目惊心。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不知何时来到秋若尘身後定定站着,不发一言。天空终於阴沉了,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丝,不大,却把春日里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温度带走了。
这是大鹰帝国春天里的第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