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聲聲漫 — 第十三章 誰痛不欲生(上)

夫君?

荷衣哪里还有夫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疼疼爱爱,叫她老婆的钦涯,早在前世她错的那一夜就消失了。生死两茫茫,纵使是她再不思量,再难忘也换不回来一个疼她的老公。

荷衣错一夜,连下辈子他都还不要原谅她,变本加厉地惩罚她。原来心灵受下的伤果真比肉体得来得痛苦。她在冥界里受的那些伤,过的那些刀山、火海、冥掌又算什麽?

把所有都收起来,收得乾乾净净,一点痕迹也不留。

不去希望,便没有失望。

不去在乎,便没有失落。

不去爱,便没有痛。

所有都石沉大海吧。後来的路还要一个人走,即使不能坚强,也要抛开所有走下去。荷衣一边看似很享受地品尝鸡汤,一边沉思冥想。心情在自己的告诫、安慰中平静如没有波澜的湖水。她抓起一只鸡翅,准备送进嘴里。

阮小鱼说曹操,曹操到。钦涯冰冷着脸从暗室那道自动旋转的木门走进来。他一进来,那道门咯吱一声,又关闭起来。那声音正好映照钦涯的冰冷。

荷衣继续啃鸡翅,钦涯的到来,她没看见,没感觉。事实她也不想去看,去感觉。

阮小鱼见钦涯一进来,目光就一直停在荷衣身上,不准备移开。她猛然来了醋意,压在心底,并不挂在脸上。心疼干嘛还要折磨?

钦涯开口冷声道:「你先回颢琰王府,日後举止文雅、端庄一点。」

阮小鱼闷声走出暗室。里面只剩下荷衣和钦涯。

荷衣继续津津有味地啃鸡翅,一只啃完又抓起另一只鸡腿继续享用。身子差了,得好好补,才有力气应对人生。变故再大,都得先让自己有健康的身体,再考虑该怎麽面对。荷衣的吃相不是很雅观,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

钦涯见状,开口:「你倒挺有心情。」

荷衣继续不理钦涯。她肚子还没有饱,用手绢擦手拿筷子夹起一块色泽很好的猪皮送进嘴里,一抿嘴那猪皮就烂开了。

见荷衣并不打算搭理自己,钦涯又开口:「这麽会吃还那麽瘦,除了骨头还是骨头,再怎麽吃也是那个样。」

荷衣感觉猪皮很可口,又夹起一块准备继续吃。她尽量不去激起心中的波澜,吃饭就专心吃饭。

「岳一飞生了个奇女,却没生个孝女。」钦涯道,故意想挑起荷衣的痛。荷衣依然安然咬着嘴里的肉。

「你就不想知道岳一飞现在怎麽样了吗?」钦涯道,音亮提高。他再好的耐性也不能忍受有人这麽不把他放在眼里。

「死了。」荷衣回答得乾脆、平淡。

闻言,钦涯冷笑:「看来岳一飞的命真不好,娶了个克命的妻子,还生个不孝的女儿。」

「你不能留点口德,还要对死人恭维。」荷衣淡淡地道,嘴里咬碎的肉难以咽下,她吃力地往下吞。

虽然她这一世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来找钦涯的,但是岳一飞是她这世生她养她的人。荷衣对爹爹的感情,不只是骨肉情,感激情。她还想嫁与钦涯後,给爹爹生下外孙让他乐意;她还想尽孝一生。来到这个时空後,她除了找钦涯,一半的精力都用在逗她死板的父亲。在她的机灵下,岳一飞在家的时间很轻松,很快乐。她怎麽会不痛心爹爹的死,痛恨自己没有能力留住爹爹。

钦涯眼见荷衣眼里打转的泪水,得意後,继续刺激:「你不想知道他是怎麽死的吗?」

荷衣终於抬头,眼光直接可以杀人:「别说了。」

「七天前我们洞房花烛夜的晚上,将军府的喜宴还正热闹。」

「别说了。」荷衣吼道,无法让自己再假装平静。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吃着、乐着的时候正接近死亡。」钦涯说说停停,故意搞出神秘紧张的气氛。

「他们死之前睡着了,没有人知道就再也醒不过来。」

「于子期割下了岳大将军、岳家四少将的头。一刀下去,他们全不能反抗。就那麽咯吱一声,头是头,身子是身子。你知道血都是红的,可是你看不到众人血的集在一起是什麽样的,那叫血流成河。」

「求求你,别说了。」荷衣哭着乞求道。原来她不能坚强地当作什麽事也没发生。她想到爹爹、哥哥屍首异处、惨不忍睹的样子,就心痛如当年在冥界过刀山火海。她的泪流化成小溪,长远不停地流着,不由得大声哭嚎。

「我把他们的人头挂在蜀都城墙上,可惜你看不到。我想你娘亲要是知道自己的前夫死相这样难堪,会不会跟你一样痛苦?」

「我娘亲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报复我们岳家?」

荷衣从来没有对母亲的记忆,爹爹从小就告诉她娘亲过世了。她不明白娘亲怎麽就让钦涯这麽恨他。

「我就是要报复,只有报复我才快乐。想必你娘亲看到了一定会後悔她当年犯下的错。」

「娘亲早已经作古了,你的报复只有你自己才能看到。」荷声哭到无力,声音沙哑道。

「是,当年的大将军夫人早就死了。那个古域国第一美人何妃早就不是何妃了。」钦涯咬牙切齿,恨不能何妃没死,他再杀她千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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