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後,端木浅侧卧在软塌之上,静静地看着风吹拂起桃色床帏,阁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如幽兰般醉人心脾,这醉君院唯一的好处便是这香阁绝对舒适。
蓦地嘈杂之声打破整屋的平静,近在屋阁门口。「凭什麽不让本王进去!莫说这小小阁屋,就算本王要买下这醉君院你也拦不住!」
颇为粗鲁的声音落下後屋阁的门被果断地打开,端木浅挽发丝的手僵在半空中,错愕地看向闯进来的锦袍男子,躺在软卧上也不起身。
「是是是。」老鸨一脸尴尬地瞪了端木浅一眼,向那个自称本王的男子赔笑着,「不是王爷不能进,这醉君院王爷想去哪便去哪,只是这端木姑娘後日才挂牌,到时王爷再来捧场?」
「後日挂牌?」王爷轻哼一声,扫过她的小腹,「有了肚子再好姿色也没用。」
「滚出去!」老鸨还未来得及说话,端木浅的话已经冷然出口,管他什麽王爷陛下,惹怒了她大不了跟他同归於尽!
那个王爷的脸暂态变得一阵青白,破口道:「不过是人尽可夫的婊子,大了个肚子还装什麽贞洁烈妇。」
「王爷也算是淡墨的恩客了,又何必为难我醉君院的姐妹。」端木浅坐起身来方想说话便听得门外传来淡淡的声音,却是蛊惑人心,不失娇媚。
王爷低咒一声,见着淡墨神色有些挂不住。
「莫非是淡墨伺候的不好,所以王爷才要来找端木妹妹。」淡墨娇美的脸上带着委屈,我见犹怜,却没有人看见她眼底的那抹清冷。
王爷赶忙迎上淡墨,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腰身,讪讪地笑,「怎麽会呢?」他如今算是悔恨为何因着一时好奇和气硬进这阁屋。
「那淡墨便陪王爷去喝一杯,如何?」淡墨轻轻颔了下首。
王爷连连点头,顾不上再待在这里,抱着佳人就扬长而去。
老鸨看着王爷离开的背影,轻轻舒了一口气。在对上端木浅目光时有恢复成以往的鄙夷,「淡墨可是醉君院的头牌,如若以後……」
「滚!滚出去!」端木浅咬着下唇,手指指向门口,话音硬是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不识好歹!」老鸨轻哼一声,「还有一日,到时老娘看你怎麽嘴硬!」她的脸上写着「看我不弄死你」的神情,用力关上门,木头间摩擦的声音在端木浅听来尖锐异常。
她平躺回软卧,轻轻闭上双眸,长睫止不住的颤抖,她觉得眼眸渐渐湿润起来。耳畔什麽都听不到,她彷佛陷入了一个快让她窒息的空间。
亦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气息缓缓逼近她,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温热的东西便贴在了她的唇瓣之上。她心里一颤,大惊间一拳下意识挥出。眼眸猛地同时睁开,手腕被紧紧抓住,然後放松了力道。
「女人,你谋杀!」寂影一手撑在她身体右侧,一手抓着她的手腕,脸颊之上是半分抱怨半分顽劣。他的发丝垂落在她的颈边,夹杂着他的气息让端木浅一阵颤栗。
「你……」端木浅想开口询问,未料到一说话忍了很久的泪水就滚落下来,灼热了她的脸颊。
「唉,你别哭啊,下次不偷亲便是了。」寂影手足无措起来,松开她的手腕,温热的指尖触上顺着她脸颊滚落下的泪珠。
端木浅摇了摇头,瘪瘪嘴,不自觉地伸手搂住他,大声哭了起来,她不知自己是怎麽了,脑海中不断浮现宫离绽带走慕容颜的情形和自己到这里的情形,心中的委屈汹涌地翻滚着。
寂影被她这麽一拉,腾空的身体便压在她身上,一时间动了不是不动也不是,熟悉的温度和味道传来让他嘴角有些抽搐,这女人似乎一直忘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女人,你要把我的孩子压死了!」寂影无奈地叹气。
端木浅终於松开了手,有些抽噎地看着寂影再度撑起身来,轻声说到:「也是我的孩子。」
寂影没有多大情绪地笑笑,指尖触上她的鼻尖,「哭得像怨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强迫良家妇女。」
端木浅瞪了他一眼,抹乾净脸上的泪渍,问道:「你怎麽找来的?」
「当然是我的红颜知己了。」寂影轻笑一声,嗲怪地看着她,「不然你以为是你那幅字?」
「淡墨?」端木浅这才恍然大悟起来,怪不得她会说出这种话!
寂影点了点头,「女人你不是很聪明吗?竟然想那种损招出来,你以为你的字名声多大?短短几日就会从兰武传到我耳朵里?」
端木浅撇撇嘴,她这不是孤注一掷,没有办法嘛。
「不过也亏了你那幅字,让淡墨猜到你和我……」他欲言又止,斟酌着用什麽语言来形容他们的关系。朋友不全是,夫妻不着边,似乎是有些尴尬呢。
「你的红颜知己很多。」端木浅有些感慨地看向他,果然是遍布!「我也是?」
「女人你说这话也不脸红,我的红颜知己都会替我排忧解难,而你只会替我制造麻烦。」寂影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偏偏神采飞扬,看得本为女人的端木浅脸微微泛红起来。
蓦地寂影的神色有些僵硬起来,妖异的眸子中满是暧昧的光,一个倾身,脸颊靠近端木浅,再次深深吻住了她的唇,舐过她的舌尖,丝丝甘甜。
端木浅有些恍惚地闭上眼睛,她没有看见门口无声无息地站着的白衣男子,嘴角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哀伤,眸子间蕴藏着一种叫酸涩的东西,久久不散。
然後听得寂影淡淡的笑声,「你向来来晚一步。」
端木浅睁开眼睛,感受到寂影坐起身来,侧目看向他目光所在的地方,而後整颗心慢慢地下沉,沉到不可思议的深度,宫离绽深深投来的目光让她呼吸都艰难起来。她微抿唇,然後重新侧过头去,不愿与他对视。她不知道如何来面对此刻的他,亦不知道自己用何种情绪来看他。
宫离绽淡然地眸光看向寂影,漠然转身,走了出去。寂影了然地挑起一边的眉,亦起身,魅惑地笑:「女人,等我一会。」语毕已然跟着宫离绽出去。
气氛有些僵硬,他们这般面对面对峙不知有过多少次,宫离绽总是淡漠一片,他看不透,但是这一次他知道他的内心里不止止是惆怅。
寂影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看向宫离绽,原本想着下一刻他要拔剑相对,却未料他举起右手,挥了一拳过来。寂影蹙眉侧头,一把拦下他的拳头,「什麽时候喜欢孩童的打架方式?」
宫离绽沉默不语,缓缓放下手,眸中掩盖着一层浓雾。
寂影嘲讽地笑。「聪明如你,也没有料想到,端木隆早就不是端木隆,他会帮兰武做事完全是被控制了心神。」「关心则乱,端木隆身为南雀国民,赤龙覆了南雀,他帮着兰武也是情有可原,你是这样想的吧。」
宫离绽垂下眼眸,依旧一语不发。
「那麽,湛亲王爷,慕容皇后可还安好?」寂影侧目看他,看似无意地拨弄起肩头的碎发,眸光却一刻不离宫离绽的脸颊之上。
宫离绽眸子中俨然一凛,复杂地目光看向寂影。寂影笑意更浓,一拳挥刀宫离绽脸颊之上,语气带了些冷然,「你知道你放不下赤龙,但不知道你可以为了赤龙再次放下她!」
宫离绽举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打过了?那麽我要带她走。」
「如若你觉的她的伤只值这些……」寂影轻笑出声,眼波流转之间一丝嘲讽。
宫离绽垂眸,淡淡地转身,与寂影擦肩而过,衣角飞扬间重新走进小小阁屋。
端木浅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躺着,眸光呆呆地看向纱幔,若有所思的样子。听到万般熟悉的脚步声,她微微侧目,却不以理睬。
宫离绽轻轻踱到她床榻边,缓缓蹲下身来,眸光中夹杂着一些落寂。倏地寒光一显,白色飞扬间没入他的胸膛,带入缕缕鲜红。
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汩汩流下,滴落在地,绚烂在他的白衣之上,宛若泣血的花朵。刺痛了端木浅的眼眸,她定然地看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却出卖了她此刻惶惶不安的内心。
「我跟你说对不起可好?」宫离绽的嘴角扬起一抹虚无的笑,眸光澄澈一片,亦不顾胸膛间鲜血的横流。
端木浅不语,指尖微颤,微抿着唇,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浅儿,这世上能让我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自己一个便是你。」他轻咳一声,伸手触上她的唇,惨澹地笑。
寂影轻靠在门栏之上,妖媚的脸上神情复杂。淡墨静静地走到他身边,迷离着眼眸望向他。寂影对她微微一笑,而後轻佻地挑起她的下颚。「淡墨美人,这次多亏了你。」
淡墨嗲怪地瞪了他一眼,复有看向屋内,意味深长地说着:「影,如今你会如何?」
寂影无奈地默叹口气,眸光汇聚到一处。那麽,女人,你如今又会如何呢?当深痛与深爱再一次放在你面前,是解脱还是依然,你会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