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客栈,人数往来。角落处静默地坐着青衣男子,就算喧嚷嘈杂也掩盖不了他举手投足的魅惑。有一种人,从来不会被人忽视,而寂影便是这种人。就算是褪去妖艳的红,就算带着怪诞的斗笠,就算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倦意,他依旧是瞩目而倾人心。
他执酒而喝,表面惬意却难掩他心中的暗沉。他在赤龙留的第三日,只因为他奢望端木浅会来找寻他,只是奢望毕竟就是不可得。
一旁说书人滔滔不绝的说着宫离绽的轶事,每次话音落便引来阵阵赞喝。寂影淡淡轻笑,宫离绽懂得爱民,却未必懂得爱他所爱的人。
「再说这湛亲王妃,与湛亲王爷相敬如宾,伉俪情深,就算这侧妃进门也毫无怨言。只有这般佳人才能博得湛亲王爷的深爱。」听着下面人意犹未尽的感叹,说书人说得愈来愈激昂,似乎天下只他知道此事。
寂影握着酒杯的手越收越紧,蹙眉嘲讽,这便是流言的始传地。倏地起身,衣角轻摆,走至说书人十步之遥时,客栈之人皆纷纷侧目於他。
他举指指向说书人,声音云淡风轻,「妖言惑众,湛清王爷喜欢的是男人。」
些许倒吸凉气声後,客栈瞬间安静下来,不顾说书人尴尬而震惊的神情。寂影心中一阵快意,轻笑一声,银子以一个潇洒的弧度落在呆愣的掌柜面前,举步走出了客栈。
他输了宫离绽什麽,不过是一个曾经。
「楼主,负责此次之事的是陈大林士,人时在翠红院。」苏荷默默地跟在他身後,脸上是奔波过的神色。很显然,她说得便是悬赏捉拿之事。
「混进去,杀了他。」寂影眉眼没抬,话到嘴边却是清淡异常。
「是。」苏荷闪过一丝哀色,颔首。
所谓销魂之地,不过是人内心寂寞的剪影。从他有记忆开始便不屑於烟花之地,因为他从不需要去找所谓金粉红颜。慵懒地靠在阴暗墙角,不远处传来男人的喘息与女人的娇吟,却丝毫不影响他难得安宁的心境。
「吹梦,吹梦。」男人粗喘中低沉地念着名字,一遍又一遍。
「吹梦是谁?」苏荷佯怒地问道,细微而咬牙切齿,声音是青楼女子特有的尖锐,不得不承认,女人是绝好的伪装者,而苏荷便是其中皎皎。
「是我深爱的人。」男人轻吐气一挺身,瘫软地趴在苏荷身躯之上,并没有看见苏荷眸中如冰的冷冽与深深的厌恶。
「哼。」她娇哼,「既然陈大林士有深爱之人,何故来这烟花之地?」面色又难看了几分,她缓缓举起右手,轻轻抚上男子的头颅,嘴角扬着一抹嗜血。
「因为对於深爱的人,不会轻易去碰。」语毕陈大林士蓦地瞳孔放大,脸色未变刹那没了呼吸。
苏荷拽起他的发,狠推到一边,起身穿衣之时带着淡淡的笑。寂影要他无声无息的死,死的了无痕迹,她便这样做了。
他死前的最後一句话听的清晰,犹如在寂影心中压了块大石。对於深爱的人不会轻易去碰,眼前浮现出那夜端木浅的脸庞,他不自觉攒紧衣袖。从前对於流云他以为是爱,却被岁月驳回。如今对於端木浅他自言是爱,到底什麽才是爱。
「苏荷,你觉得我爱她吗?」他微微侧目,脸色不是不苍白的。
苏荷愣怔,紧咬着的下唇昭示出她此刻波涛汹涌的内心。缓缓点了点头,如若不爱,何必关心於每一个细节;如若不爱,何必重视於每一个细节;如若不爱,怎会明知是深渊还义无反顾的跳?
王蛊会影响他便是铁一般的证明。
寂影的笑意渐渐加深,轻轻摇了摇头,「是时候回江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