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更織情緣 — 九、常伴君側

白云说:看来,你们之间的故事还真多。

慕风说:那几年,回想起来应该是讲不完的。

白云说:就都不会迸出任何爱的火花吗?

慕风说:没有啊!後来我老公出现了,和巴布罗怎麽也不能迸出火花呀!

白云说:可恶的臭老公,叫他慢点再出现啦!姊姊,你多讲一些你和巴布罗之间的事。

慕风说:嗯!好啊!

………。

我知道,有个人一直把自己挂在心上,凡事都将自己摆在第一位;可以有个爱你的人应该是幸福的,可是当自己心里启动不了相等的情苗来回应对方,那心中难免就有种负担。

当然,那个深爱我的人,就是巴布罗。

巴布罗从小独自离家飘荡在这个城市,而我也是飞了半个地球才来到这里,若说这是一种奇妙的缘份聚合也不为过,但是这份缘却不能演变为男女之情,虽然他长得也不算丑,绝对是当地女子可以一见倾心的理想对象,而且他和我还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是我心里根本很难去爱上他。

每次巴布罗向我表白,我也都很明确的跟巴布罗说,我对他真的是绝缘体,我内心起不了那种感觉,虽然我也没交过男朋友,但我觉得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啊!

每次在这种时候,我的拒绝,总让巴布罗抿抿嘴,算是把话吞回去吧!他那垂下的眉和眼,说实在,也让我觉得心疼,但感情毕竟是不能勉强的,每次我都只能告诉他:「我们当好朋友吧!」

「一辈子的好朋友吗?」有一天巴布罗这样反问我。

「有你陪在身边真的是好舒服,可是你也不希望我大学都毕不了业吧?」我知道有一天我会离开多明尼加,离开巴布罗,所以故意笑着问他。

「如果有那麽一天,你去了台湾,我希望我也可以去。可以吗?安嘿菈!」巴布罗竟然这样询问着我说。

「好啊!如果你去的了,我也会招待你的。」我不认为那可能性很高,但还是喜悦的给他应承。

「那很困难吗?」巴布罗担心的问。

「好像是喔!台湾的观光签证并不好拿。」我把知道的实话实说。

「到时候再说吧!」巴布罗却觉得时到时担当,他一定会想办法的。

我怔怔的看了巴布罗好一会儿,想着一些劝他的话想到入了神。

安嘿菈!你在想什麽?」巴布罗摇了我一下。

「你可以交当地女朋友啊!不要为我耽误了你自己。」我低声劝他。

「我爱你好像没有想再交别的女朋友的心思。」他说得严肃却故作轻松。

「那怎麽行,我可不要雇用你一辈子喔!」我也跟他笑着说。

「哈哈!别担心我了,等有一天你要走了再说吧!」他自我嘲解的说。

………。

在这种心理下,我只能更小心翼翼的,来让巴布罗了解:我并不适合他。

就这样,巴布罗也还是一直照顾着我。

在和巴布罗朝夕共处的时日里,我不但不讨厌巴布罗,相反的,我还很依赖他,只是我会觉得若要面对一个黑人说“我爱你”,那种画面还真是滑稽,我算是也喜欢巴布罗,他对我来说,就像是个知心的好朋友,也像个体贴的大哥,跟他在一起,真的很有安全感,可惜不同的种族肤色,让我觉得他不可以是相恋的对象。但是我们的关系却很好,算是好朋友的关系,私底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非常多,那种是很放心的朋友关系,就像躺在一个好姐妹的房间里看书,看到睡着了也没关系一样,当然我不是随便的女孩,才不会混到跑去他的房间,这只是一种比喻;主要是巴布罗也很尊重我,我们之间私底下在一起的时间虽然多,却不会有什麽意外的火花之类的事发生。

记得有一次,巴布罗约我去逛外县市,他带我去首都东行两个小时的拉罗玛菈市,那里有个国际知名的住宅区:“旷野之家”。

多明尼加的许多富豪和国际知名的巨星,都在“旷野之家”拥有私人的豪华住宅,那些房子的豪华程度,光从有些房屋旁设有私人停机坪就可想见一般。

这麽高级的住宅区,应该是戒备森严,四周围的入口处,全天候都有荷枪实弹的警卫看守着;我很怀疑巴布罗有办法掰个理由蒙进去一开眼界,如果进不去,那天我们还有另一个副案,就是还可以到邻近的到国家公园:“石头城”去游览。

结果只见巴布罗表情自然的跟“旷野之家”的警卫人员打招呼,然後硬把我说成台湾某个企业集团总裁的孙女,要来这一区置产,问他们有没有房子要卖?也那麽巧,刚好里头就真有空房子,警卫请我留下身份证,让两人挂上访客的识别证,就让我们进去了。

「欸!台湾的知名企业有姓张的,也有姓王的,我还想不起来有哪家和我同姓的,要是他们有人熟悉台湾的企业集团,问起名称我说不出来,那可就逊毙了!」我握拳故作威胁状的跟巴布罗说。

「哈哈!没关系啦!没你想得这麽困难,他们不会追问的,对了!我知道你的中文名字叫安琪,那你到底姓什麽呢?」巴布罗得意的扬扬眉,然後问我。

「哼!不跟你说,免得给我拿去乱掰!」我假作生气的说。

「哈哈!」巴布罗笑一笑也就没再问了,因为车行间,眼前已经映入一幢幢的豪宅。

这里边的房子,每间都相隔有些距离,而且每间的建筑风格都不太一样,应该是每间都出於不同的名建筑师设计的,每间都是难得一见的洋房;虽然高度都只有二、三楼,但那些建材、格局、涂料的颜色,每间都让我和巴布罗叹为观止,光是那些房子的入口花园,总有一个半圆的车道可以让车子停在正中央的挑高玄关处,那个排场也多半不亚於市区常看到的观光饭店的入口。

我边看着那些豪宅,一边啊呀啊、哇呀哇的赞叹着那些房子的美。

而巴布罗则是高兴的边开车、边回头的看着我。

一会儿我也注意到巴布罗在看我,而不是在看房子。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是来看旷野之家的房子,还是看我啊?」

他苦笑了一下说:「对我而言,看你就像看这些房子!」

我整个人怔住了。

真是动人心弦的一句话啊!

我清楚知道这不是什麽甜言蜜语,而是打心里的真心话。

我有点说不出话来的感动着,也盯着巴布罗看了好一会儿,然後说:「我没那麽好啦!这种房子我一辈子也住不进去,为什麽你要把我看成女王似的?」

「爱情是很奇妙的,你不曾爱过一个人吗?你应该会懂的!」他诉说着。

「我真的没爱过谁喔!希望你别伤心!」我只好俏皮的对他笑着说。

「那你以後会找什麽样的对象呢?」巴布罗却认真的问我。

「我不知道,缘份到了才会晓得吧!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麽总是要问我这个?好朋友不容易找呢!一开始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自己也不想把你当朋友,但现在我跟你承认,我已经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但这是我们的秘密喔!」我不厌其烦的跟他解说着。

「我知道,可是我希望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也不希望你嫁给别人。」他又一次说出表白的话。

「说了老半天,你还是这个心思,我拿你没办法咧!」我手摸额头作探测发烧状,顺便假装昏倒;然後脑海里突然灵光闪动,就把话锋一转,又坐正起来准备跟他说故事:「你知道吗?在台湾有很多电视连续剧,古装的喔!里面有一些女孩子打扮都是这样的……。」

我把长发挽起来盘在头顶上,再找了两支原子笔横插一通,然後又从手提袋里找了些小发饰,边忙嘴里边解说着:「还有一些花呀什麽的,我用这个代替一下。」玲玲珑珑的弄了满头发。

最後我手比莲花指问一声:「这样漂亮吗?」

巴布罗竟有点如痴如醉的说:「漂亮!」

「呃!杀了我吧!你脑袋真的有问题,我随便乱用的,你竟然还说漂亮!」我大叫後,勉强忍住笑继续说:「然後喔!电视里有一些坏人,硬要逼这个女孩子嫁给他,那时候呢!这个女的就会拿起一把刀…,」我拿起一把尾柄尖细的塑胶梳子当匕首,继续大喊说:「…然後大叫:『你别再逼我了,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戏演完了,我也呵呵呵呵的笑个不停。

巴布罗却满脸委屈的说:「好吧!我不逼你就是了,我又不是坏人。」

我五指并拢的行了个眉梢礼,算是抱歉的说:「只是开玩笑而已,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啊!不然怎麽那麽放心的跟你出来到处乱跑呢?」

巴布罗唔了一声,还是没说什麽,看来他的心情满黯淡的。

既然他的话变少了,我为了表达安慰,换我的话多了起来。

「你记得有一次吗?我读大二的时候,我们班上不是有十几个同学到海地边界去露营吗?本来我以为很好玩,才跟大家一起去的,结果到了晚上,大家都在说海地有巫毒教,半夜会来猎人头,我害怕得要死,正在後悔去露营,你就因为放心不下我在外面过夜,半夜跑来接我,我骗同学说家里有急事,就先回来了,三更半夜咧!你知道我为什麽会跟你回来吗?」我侧着头边回想边说。

「嗯?为什麽?」他略感兴趣的问。

「因为我很信任你啊!我没有爸爸了,除了我爸爸之外,你是我最信任的男人。」我用拳头搥着他的手臂说。

「喔!」被当成父兄他还是显得失望。

我总是好言劝慰巴布罗,虽然我没办法接受他的爱,但我也不希望他伤心。其实巴布罗也没那麽脆弱,反而他生性开朗,不论我怎样拒绝他,他还是每隔一段时候,就会和我再提起想和我结婚的事。从巴布罗再次回来工作开始,差不多两年间,他表白的次数,连我也记不起来有几次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比国父革命的成功还要多次。

那天我们边行边聊,逛完“旷野之家”,又去了邻近的“石头城”;那里一整个城镇都是用小石块堆砌而成的,听说盖那里,就用了十几年的时间。石头城整个小镇都展示一些古文物,有些地方贩卖纪念品,还有一个露天的大型歌舞台,是仿罗马竞技场的半圆型建筑,座梯是从舞台低处向高处的延伸放射状,看来非常的壮观。

巴布罗还带我去一个小镇的制高点,让我看一条名为“恰梦”的河流。它在茂密的森林中,形成一个美丽的河湾,巴布罗说那里是电影“侏罗记公园”在多明尼加取外景的其中一个地方。

美丽的风景让人心情开朗,连带也回想起许多事。

我像打开话匣子般的冉冉说起:「去年啊!我和我妈妈同时得了登格热,真的难过得要死,全身的骨头好像都快散掉了,住院的时候,我们的亲戚朋友虽然都来看望我们,但他们拿来的水果,我根本吃不下,医院的食物也都冷飕飕的,你就一直问我要吃什麽,你为了让我吃喜欢的东西,整天就在家里和医院跑来跑去,按照我说的去煮来让我吃,後来出院回家了,你还连续煮了一个多礼拜,老实说,你真的很会煮东西……。」

在多明尼加,有四种登格热病媒蚊,传染的机率很高,不像在台湾,每年几百个个案就算很多了,住过多明尼加,不得登格热的好像还不多呢!偏偏那一次,我们母女两个竟然同时发病,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蚊子叮的,算是另一类的祸不单行吧!然後巴布罗可有得表现了,因为我吃不惯医院提供的食物,本来让巴布罗一个男人一直留在病房里也不太方便,就吩咐他一堆食物的名称、煮法、和材料的购买方式,想说让他去弄,能不能吃就看造化,结果他竟然煮来一堆好吃的东西,妈妈还一直怀疑他一定是去中国餐厅叫的,因为首都的中国餐厅大概不下二十家。但我知道巴布罗天资聪颖,一定是他自己弄的。

讲完一件事我又跟他提另一件:「每次我学校要找资料、交报告,我都觉得如果我的毕业文凭拿得到,应该把你的名字加在上面,因为你帮我好多忙,有一次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在赶一份报告吗?我们分头进行,你帮我去市立图书馆找,还用手写一堆资料回来,我却嫌你的字迹太草,和我的不一样,怕教授问我的时候,连我都看不懂,我在那里乱生气,然後你就帮我整个打成电脑稿,害你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巴布罗没有报名念大学,但是大学的教授很随和,巴布罗顶多是不能参加考试,要来旁听倒是不拒绝的。所以巴布罗就和我一起念书,他是本地人,听课的理解力高过我,所以我只要有任何疑难,除了在学校可以问教授和同学,回家还可以问巴布罗。每次有报告要准备,巴布罗也会跟我说哪里可以找到相关资料,甚至需要图片说明,他就带我去照相取材。所以不管是图书馆、医院、各类型的谘询处,只要有需要,都有巴布罗带着我去找。原本我也不会上网,也是叫巴布罗先学来教我的。巴布罗无师自通,都能学会英文了,好像也没有什麽学习可以难倒他,所以这个大学学位如果拿得到,好像是属於巴布罗的才对。但唯有一点,是我常抱怨的,如果须要手写资料时,我实在看不懂巴布罗写的字。其实在外国,我们国内学的书写体英文,还太正式了,在那里很多人根本就是一条线画到底,这样也能看得懂,有时我很怀疑那是不是国王新衣的效应。反正我是看不懂巴布罗和很多当地人写的字,所以巴布罗在我的抱怨後,每次都改用电脑打字,先替我把找来的资料整理过才给我。

还有一件事,我又继续跟他说:「其实在我爸过逝之後,我一直都不敢学开车,我一直有个很迷信的想法,我们家的人都不可以开车,不然还会出事,结果有一次,我自己想给自己破除迷信,不是叫你带我去考笔试吗?都考过了,要等四十五天才路考,我就是内心挣扎了快一个月才叫你教我开,结果我心里还是没法克服恐惧的一直冒冷汗,虽然你叫我走植物园那条外环道比较没车,我还是跟人家在圆环那里相撞了,当时我像是崩溃了一直哭,还好有你在我身边,不过,我想我永远也学不会开车了,呵呵!……。」

那一次的车祸是我太紧张造成的;我通过笔试後,就拿到学习驾照,依照规定,只要任何一位持有驾照的人在旁指导,是可以上路的,巴布罗倒是没有驾照,因为他根本没身份证,连报名考试都有问题﹔结果,是我开到一个圆环处,犹疑得太久,只是慢慢的滑行,跟一辆心急抢车道的车辆擦撞在一起,我紧崩的神经突然就到了崩溃点,只是尖叫一声,就趴在方向盘上哭了起来,巴布罗忙将车子熄火拉起手煞车,他手上一直拿着我的学习驾照,就下车去和人争论对错。结果那人一定稳以为巴布罗一定有驾照,反而是他自己没有第三责任险,看看钣金受损也不严重,就协议各自修自己的,不用再跑警察局。但那次之後我是对学开车彻底绝了念头了。

想起种种巴布罗的好,我脑海里又闪过一些话要跟他说:「我和妈妈给你的薪水很少,你好像从来没抱怨过,所以啊!我就希望你的薪水是实得的,其它用的、吃的、穿的尽量都送给你,你知道吗?这样我有个最大的收获,就是有人陪我逛街,妈妈根本懒得逛街,每次走没几分钟,就喊腿酸,真奇怪!她打麻将怎麽手也不会酸,眼睛、脑袋也都不会累喔!呵呵!我听人家说,会陪女生逛街的,一定是很体贴、很温柔的男生喔!……。」

巴布罗每月领三千块的批索,合台币只有六千元,这是在多明尼加合理的佣人价钱,也没受劳工法保护,但巴布罗付出这麽多,如果只是以金钱的增加来衡量,也满伤人的心的,所以我就贴心的送了巴布罗许多东西。他喜欢喝咖啡,我就送他电咖啡壶,他喜欢音乐,我就送他手提音响;此外用的、吃的、穿的,我每次逛街买自己的东西,由於巴布罗总是静静的陪着我,最後我也会买些东西给他,算是一种回报。

我那时已经念大三了,沿途有回想不完的话可以说给巴布罗听。

「巴布罗!很多时候,你为我做了很多事,我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连一句谢谢也没有。」最後我告诉他。

「你不用谢我呀!」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说。

「我们中国话说“大恩不言谢”,因为已经是很重要的恩情,建立在很深厚的友谊上,彼此都很清楚明白,再说谢谢反而见外,这样你懂吗?」我看着窗外说着,然後回头看了他一眼。

巴布罗点点头。

那一天我决定了要跟巴布罗说更多心里话,於是我接着说:「而且我是女孩子,尤其是我们东方的女孩子,我们不像你们这边的女孩子,凡事都敢说出来,不过今天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也想把我的心里话跟你说……。」

我停了一下,看着巴布罗,他也回望着我,还轻点着头鼓励我讲。

「我跟你认识,我觉得很幸运,我很感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一直过得很快乐……。」不知怎麽的,正说着我的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我赶紧拭去泪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掉泪,可能是心疼巴布罗吧!他是那麽的好,但我却无法去爱他。

回首都的路上,巴布罗开着车,我有点累了,斜躺在座椅上,阖起眼就蒙胧的睡了;那天的我说了许多心里话,虽然并没有让我们之间从友情跨进爱情的领域,但巴布罗还是觉得很开心,後来他跟我说他注意到睡着的我,嘴角上还挂着一丝甜美的笑意。

………。

白云说:巴布罗真的是正人君子。

慕风说:怎麽不是呢?

白云说:我如果在任何一个男客人车上睡着了,醒来应该就在汽车旅店里了。

慕风说:呵呵!你说这什麽话,你秀色可餐吗?

白云说:先别管我,姊姊,我问你,你现在跟你老公感情不好,再让巴布罗出现一次,你会选谁?

慕风说:我都有女儿了,问这种假设题有什麽用。

白云说:有假设才会有可能嘛!你可以思考完再说,先说接下来你的坏老公是怎麽登场扮演横刀夺爱的。

慕风说:选择东方人是我自己的偏执啦!不算横刀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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