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Aria — Aria 16.

哄着女孩直到对方松开手,罗斯伯才走回吧台边,多少觉得期待音乐节的心情被打坏了,沉默後,拿了放在架上的巧克力粉出来调制饮料。

──不行啊怎麽连自己都焦躁起来了。

明明只是一个旁观者,甚至也帮不上任何忙,就算被这样的气氛感染,还是要多振作一点!

想着,要服务生过来商量一下後,吸了口气露出笑容。

「这是热可可,喝下去可以冷静一点。」将店门关起来留下窗子送菜,罗斯伯将马克杯放在伊莎手里,「虽然现在天气不算是个适合喝热可可的季节,如果你是冬天来的话,一面看着雪景一面喝,会非常有滋味喔?」看伊莎握住可可,低着头的样子,不是很意外的,看到女孩的眼泪往下滴,在木头桌面凝聚成小水花。

「唉,教授真是的,那壶不开提那壶,虽然说也没说错就是了──」转过头假装没看到,自己是独子,真的遇到女孩子哭泣还真没办法,也不能用哄病患那套方法哄这个女孩,毕竟在心智年龄方面大抵不像小孩一样好骗,是个成熟但又称不上少女的孩子。

叹口气之後,换上轻松的说话口吻。

「而且教授她只是为你好吧?如果真的要责备你我想她会非常严厉。」

那个女人只说实话,大概是因为这种直来直往的性格,才有办法年纪轻轻的就占在指挥台上。

眼神飘到在一旁库尔特求救,不意外非常冷淡的回应自己的苦笑,手中拿着茶杯,但看就知道完全没有要喝的意思。

「库尔特,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开口询问,看伊莎听到他的名字时身体稍微动了一下,「我店里还很忙还要照顾小孩,晚点我再去找你?」

一个重要演出者,一个临时枪手,一个主奏、一个伴奏,一个被扰乱思绪的主奏、一个扰乱主奏思绪的伴奏。

要安抚两位的情绪和让两位能顺利的登台演出,看样子自己当年应该不要念内科,而是念心理学。

「──再让我坐一下好了。」看友人用着无奈的表情看向自己,开口,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现在,回去也──」

「我知道呢,那你要喝什麽?不要说白兰地啊。」伸手拍拍女孩,罗斯伯努力的让说话的声音开朗化,「伊莎,还要吃点什麽吗?明天要开演你需要体力,至於其他的事情,我想你先冷静一下,然後想清楚。」

又转过头看着好友,罗斯伯口吻平淡的说。

「我觉得不管是要努力撑下去,或者放弃离开,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尤其是你们这些学音乐的人,老是一个人孤僻的要命,好像世界上只有你自己一样。」走回吧台,挑了点香肠和生菜放到盘内,又冲了杯咖啡放到库尔特桌边,「就不说啦,外场还有我忙得,就麻烦两位安静的相处,不要添麻烦喔?」

厨房传来食物的香气,服务生偶尔大声的叫着送杯冰啤酒,就看罗斯伯从厨房忙到吧台,又快步走回厨房,那样的气氛应该是很好的,也应该是热闹并轻快的。

但既无法融入,又觉得非常沮丧。

伊莎看着吧台,压力和沮丧感,真的是生平第一次让别人知道,一向都隐藏的很好,至少,没有人觉得自己对某些事情感到不满,或者焦虑於站在台上。

真好啊,一个小小的音乐节却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丑态,也该说还好是小地方吗?就算真的出错了,回去都市内也没有多少人会提起吧?

但这样的失误,不就是告诉很多人,很脆弱、弱小,就是个孩子。

不想承认自己只有十一岁,只是个年纪小、个头也小,除了可爱以外,一无是处的孩子。

那样的孩子只会被丢在孤儿院,或者落得没人领养,每天在街头辛苦募款、和三餐及环境挣扎的困窘处境。

就算孤儿院尽力给予孩子们照顾,但在得到真正的生活之前,那种和每个人一样,快融入灰灰的世界里的感觉,还是让人恐惧。

离开孤儿院之後还会回去,大概就是慈善演出和捐赠爱心等,忘不了那小小的窗子、多人一起睡的通舖,铁碗、老旧的地毯和破旧的衣服。

离开那里,还是会被小时的恶梦给追着跑。

是的,就算装作不在意,在被冠上贝克特这个姓氏之前,伊莉莎白不过是个随街可见,平凡又普通的小女孩。

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脆弱一点,一个没有自我,随时要消失的人。

「所以,你真的是什麽曾经的音乐新锐,甚至成就很高的演出者吗?那为什麽在这里?」比起自己混乱的思绪,伊莎更在意德佛札克教授透露出的事实,因为这个事实,心中对於这个人的状况稍微有了了解,但也衍伸出新的问题。「我不觉得这里是个闭关修行的好地方,我也看不出你从事相关行业。」

可以理解,那把光外表就非常优美、弧度也诱人的乐器为什麽在这个人手里了。

但也可以看出,那把乐器并没有自己的舞台,而是静静的跟主人在这样的城镇中蒙上尘埃,成为普通的摆饰。

「──只是放弃而已。」不意外伊莎会问话,觉得有些累了,皱眉闭上眼,「单纯来说的话,就是离开,觉得很烦了。」这样的问题,无论是谁自己都会这样回答。

「那为什麽还有办法保有这麽好的技巧,不要跟我说离开这麽多年你都没有碰乐器。」并没有转头看那个人,但完全能猜想那个人的表情,就像在乐团内,每个人都想跟他说几句话表示友善,但还是会遭到他白眼还有冷漠婉拒,那样的冷淡神情。

外头喝酒的人群传出喧哗,酒杯互相碰撞并唱着乡间民谣,甚至有着听起来抖来抖去,大概演出者已经喝醉的管乐吹奏声,相反的,店内非常安静、甚至带着一丝紧绷。

「我可以选择又其他的方法活着,只要不要和音乐圈扯上关系。」从来没有放弃磨练琴艺,虽然五年前来到这里之後就没有再离开了,但偶尔罗斯伯到城内,或者村内的图书馆里,都莫名的有丰富的收藏。「那个舞台很美,但丑陋的一面对比太强了,对我来说,站在上面越久、失望就越大。」

音乐可以做为人生的醍醐味,但已经无法让人提起兴致喜欢了。

稍微呆了一下,虽然不是很在意他人的想法,但多少感觉女孩和过去的自己一样,就算非常想置之不理,却又想要提醒对方些什麽。

「你不是,也有些迷惘吗?」想到之前女孩曾经露出的表情,库尔特有些尖锐的点明,非常直接的点明伊莎的恐惧中心,「你觉得真的快乐吗?很快乐?为什麽快乐?为什麽快乐?」

虽然是个残酷的问题,对这个孩子也太早了。

明天还要表演呢,自己不但对自己本身残忍,也对他人残酷。

「我知道对你来说,要思考这些,不如专注在明天要演出的乐曲上。」看着女孩发抖的背影,库尔特知道自己精准的踩到对方地雷。

越晚去想这些,人生就会越混乱,当明白手上掌握的不过是非常小的一部分後,回头看那些辛苦的时光,才发现所耗费的时间和得到的不成比例。

「但是你的人生还有非常长的时间,你可以有其他选择。」

「我觉得我过得很好──」努力不要让口气不稳,但稍微颤抖的抓住马克杯用力喝口可可,「我是为了要让我快乐所以努力学习的,我也知道,我很满足现状。」

「那你要听一个故事吗?」

口吻很平淡,并没有等伊莎做出反应,库尔特淡淡的看着眼前墙上,画着乐器的作画。

「那是一个,认为全世界都在自己脚底下,人生非常平稳,年轻、被称为天才的青年,他的故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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