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节的关系,酒吧前的空地临时设置了露天的席位,村内的妇女也趁机会架设了几个小吃和手工艺摊位,打算在这个时节做点不一样的变化,村人几乎都趁好天气又天近黄昏较凉的时候做到外头喝酒,店内的服务生忙进忙出,但也因此,店内比平时安静很多,坐在里面的感觉终於像一间普通的乡村是小餐馆。
虽然一起过来的,但每个人都有习惯的位子,随兴坐下後,就让店主人负责料理晚餐。
「今天我可是进了非常多新鲜的海鲜,还有村里面的大叔好心的提供上等的牛肉!就请大家拭目以待料理吧!」罗斯伯轻快地将餐具摆好後,用着高昂的大嗓门对坐在里面的客人说,「至於饮料,库尔特照旧,伊莎还有海蒂呢?」
教授嗜酒,想都不用想就给他一大瓶就好。
气氛很轻松,练团的紧张一下就被舒缓了,海蒂笑着接过红色的调酒,口吻轻快地和吧台的人员聊天,直到罗斯伯端着晚餐上桌,快乐和单纯的气氛充满灯光昏黄的餐馆内。
「谢谢你帮了大忙。」抽起纸巾优雅地舖在腿上,看一块煎的适度的牛排放在桌上,拿起餐具一面感谢。
「有帮上忙就好。」罗斯伯笑着对海蒂鞠个躬,和坐在吧台前的她话家常,抬头稍微看了和指挥坐在旁边桌子的伊莎,「我还以为库尔特去只会拖累大家咧,那家伙又笨拙又沉默。」
「不会!库尔特先生他、他帮上很多忙。」有些紧张的看着坐在最角落,表示要安静的话题主角,「他是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演出者,我想大家都学到很多东西。」有些羞涩的笑着,「真的非常谢谢你的帮忙、罗斯伯先生。」
「没什麽啦。」挥挥手,将伊莎要求的料理放好,「你呢?伊莎,明天没问题吧?」
只是很单纯的问句,却看到平时对自己笑笑的女孩皱了一张脸,很不爽的瞪着罗斯伯。
这个人真的有时候天真的过份!
「糟透了!」拿起眼前的刀叉,一副要丢出去的模样恨恨的说,「我头一次在前一天觉得糟糕,真是够了!」那样的心情沉甸甸的,虽然和德佛札克教授谈完话之後有稍微释然一点,但又非常担心回到乐团台上又是那种不舒服感。
「生气啦?因为紧张吗?」知道对方不是会为了上台紧张的人,但还是先这样问,「还是说你觉得舞台布置不好?还是住的地方不舒适?不要说伙食啊──」顿了顿,伸手摸女孩的额头,「还是不舒服?」
「都不是!真是谢谢啊。」推开罗斯伯的手,伊莎转头瞪在旁边乾笑的海蒂,「我只是觉得那家伙的声音太突出了,根本不适合当伴奏!所谓的伴奏可是要衬托出主奏的音色,并且适时支援音响和音形变化,但他完全就──」
忍不住再次抱怨,这次扯开嗓子,好像压抑到极限快爆出来了。
「伊莎!」海蒂有些紧张,回头看在一边用餐的罗斯伯,但对方非常冷淡,好像完全不在意女孩的话。「你这样说真的有点不妥,我在乐团之中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那是因为你们迟钝!你们只被他独奏的音色蒙蔽了!」并没有听过,但对於那些如果这位先生是独奏者演出应该会更加出色的话还是有些在意,明明非常努力,但──
───我所努力的都会被这个人所否定。
虽然非常自傲,但基础还是拼命磨练、为了不要让人看不起,为了让所有人发出赞叹,伊莎自认费了很多的苦心。
但只要站在这样的群体之中,无形之中的压力和话语就会将自己的自信给打散,拼命的想要肯定自己,但非常尖锐的话却让人难以忍受的想要更加封闭、并相对的更加强。
但库尔特这个人只花了一点时间就收服了乐团的所有前辈,那些明明私底下交情很坏,比较多於交谈的人们,竟然会凑再一起说库尔特当天拉琴的声音有多乾净、技巧有多好。
───请给我一点肯定。
很想要对那些人这样说,肩上压着开场的压力、背着天才演出者的压力,只要一点鼓励的话──
「伊莎,你冷静一点。」罗斯伯非常敏锐的注意到女孩脸色不是很好,呼吸也不是很稳定,要海蒂先不要说话,伸手拍拍她的背,「我们只是在谈论自己的想法,音乐不就是这样吗?每一位演出者都有独到的演出,所以不要太激动好吗?」
「可是、可是───」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脑袋里是一片杂乱、而那种从来没有的不规律心跳感和脑充血的不舒服,抓住罗斯伯的衣角,努力压抑下想要大哭和大叫的冲度。
压力好大。
「唉呀,又在耍小孩脾气呢,伊莎。」德弗札克教授手中拿着酒,一脸笑着不算轻的拍了女孩的头,「你自己也清楚,所有的协奏曲表演,最重要的还是主奏,你不但带领乐团,也要适应融入乐团。」喝了一口酒,脸上带着笑,转头看一脸淡然喝茶的库尔特,「那就代表你太年轻了还不够成熟,不可以对罗斯伯先生发脾气啊!他可是我们亲爱的主办。」
「我才没有对他生气!他对我很好我不会真的对他生气!!!」口气非常急,摇头并看着对自己微笑的罗斯伯,伊莎半张脸往罗斯伯身上埋,「我只是、想要抒发点压力──」
好想要找一个人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不想要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明明喜欢的音乐都要变的讨厌了。
「唉唉。」注意到伊莎眼睛中的不安,德佛札克教授抓抓头,发现自己有点逼太紧了,将喝空的酒杯放在台边,并不是很客气的对库尔特招手并叫着。
「欸!还有你啊!就算不是你的失误,我们主奏大人心情不好喔!会影响到演出呢!身为一个声部的首席,是不是要提出一点建议,或者给予一点安慰啊呆子?」
「独奏是很漫长的路,我想建议什麽,不具任何意义。」平淡的看着直指自己的手,这双手拿指挥棒是非常有魔力的,拿起酒瓶就完全走样了。「他以後会遇到更多,我想这不会是最後一次。」
「还是一样冷淡啊。」德佛札克教授大笑两声,好像不意外对方的答话,「我想想、奎贝格,在五年之前曾经非常红、非常年轻的青年演奏家,甚至有人对他的演出做出,会让中提琴这个乐器成为跨世代风潮的观点,但却因为一场小小的音乐会演出後销声匿迹,让当时乐坛上的人错愕不已──你有什麽资格说伊莎呢?」
罗斯伯有些僵硬的看着笑得开心的德佛札克教授,再看脸上表情非常难看的库尔特。
气氛一下僵住了,伊莎喘着气,看着笑容满面的教授和一脸冰冷的讨厌鬼,再看到罗斯伯脸上难得严肃,有些难堪,又激动的神情。
「教授!教授你在说什麽?」海蒂有些怯怯地开口,看着气氛如此僵硬。
「我在说,跨世代的天才,也不过是缩头乌龟。」对於自己说出口的话造成的效果感到非常满意,随手拿了放在吧台上准备要调酒的龙舌兰,一大口就灌了下去。
「教授!」看德佛札克教授晃了晃身子,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的样子,海蒂连忙跑到她身边扶助,有些无助的看着罗斯伯,却接收到他有些冷淡的眼神。
「教授喝醉了,龙舌兰直接灌下去真的疯了。」用手拍着伊莎的头,冷淡地看着最晕的人,「你赶快带她回去吧?喝成这样可要担心她明天上台的状况了。」
看着怀中的女孩,还有一脸冷硬的友人,罗斯伯叹口气,开始担心明天的状况。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