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錯非錯 — 真象

黎筱柔在垦丁南湾旁租下一间民宿。

从冉翔开车送她回家的那天起,她就带着简单的行曩来到这里。

黎筱柔住在这里,先是浑浑噩噩的过了二个星期,她日醒而出,常常快要到天亮才昏昏沉沉地回来。

她总是坐在沙滩上,看着日出、日落,听潮汐拍击。下雨了,她仍是坐在那里,雨停了,她依然无动於衷,像是一尊雕像般的坐着,唯有脸上浓浓哀伤泄露了她心底的真实的情绪。。

终於,她病了。

在发着高烧的夜晚,狂风劲吹,扫落了搁至窗边的信纸,曝露出那只闪着银光的戒指。

雨丝斜落,滴滴打在戒指面上,发出了幽幽光芒,孤独的放射着苦涩的凄凉。

不经意间,两道泪水滑落她的脸颊。

过往的点点滴滴还是毫不留情的随着那抹幽光透进她麻木的心坎上,他那刻骨铭心的深爱再次不设防的刻进她的内心深处。

她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他,也不要再落泪。她必须独自撑过这段痛苦的日子,再次恢复坚强。

然而,深层的思念却像一道紧密铁网,深深的困住她所有心智,让她备受煎熬。

这种煎熬,让她深信,这是她自私冷心的代价,也是她离开冉翔的报应。

也许,她会就这样死了吧!

冉翔………

她呼喊着,意志随着逐渐高温的灼烫将她吸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门,轻轻的开了。

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黎筱柔,他的眼眶不禁红了,眸底透着既心疼又悲伤的光芒。

他缓缓走近她,将她打横抱起,掠过门口,当视线触即地上他所写给她的信件,以及桌上那枚戒指,眼底的悲伤迅速转为清澈。

他一一拾起它们并深埋在心口处,大步的走了出去。

***

黎筱柔突然清醒了,当她的视线映入一张带着忧心的脸,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现实环境中。

「白阿姨?」她的声音瘖哑难听。

「你这孩子,为什麽总是要教人担心?」在见筱柔醒来的霎那,白真的泪水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黎筱柔的面容惨澹。「对不起,白阿姨,让您操心了。」

白真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中好生不舍。「病了为什麽不看医生,偏要放着不管它,孩子,你是想慢性自杀吗?」

黎筱柔无语,泪水却无声无息的滴湿白枕。

白真不禁叹了口气道:「筱柔,你还记得白阿姨曾对你说过的话吗?得之不易的爱情,不要轻易放弃,要珍惜、善待疼宠你的真心。」

「不!我没资格………」

「傻孩子,世上没有什麽事是绝对的。一味的执着过去的盲眛只会让自己痛苦罢了,你又何苦非要把自己困在死胡同里呢?」白真温柔的抚着她的发丝说:「每个人都会犯错,做错事并不可耻,最令人失望的是自暴自弃,不知进取的人,筱柔,过去的你是那麽地坚强,是个令人骄傲的孩子,不要因为一时的过错,而失去自我了。」

「白阿姨……」黎筱柔激动的扑进了白真的怀里,低低悲泣着。「谢谢您,我知道该怎麽做了,筱柔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孩子,忘记过去吧!要记住,现在的你不再是独自一人,未来的路将会有人伴着你走。」白真语重深长的说道。

黎筱柔抬起头来,望着白真的眼底掠过了犹豫。

白真淡笑不语,仅是将手中的信交给了黎筱柔。

「不管你的决定是什麽,在离开之前先到你父母的墓园吧!你将会寻到想要的答案。」

白真撇下意味深长的话语,随而笑着离开了病房。

黎筱柔瘫开了手上的信纸。

善心阿姨?!

她的手不禁颤抖了,泪水再次不设防的跌落颊畔。

筱柔:

在三千多个日子里,我反覆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那就是——该怎麽说再见!

现在真要说了,心中竟未如意料中的难以割舍。

你知道为什麽吗?

一直以来我期待着你能够脱离仇恨的魔咒,快乐的活着,但是,当你拿到律师执照,开始一连串的报复计划後,我害怕了。

当鼓励培植了数道置人於死地的冰刃,刺入那些咎由自取的男人心坎,却也酿成你越渐高张的恨火,我不禁深感震撼也难辞其疚。

震撼的是,我竟然孕育了一个极端冰冷的毒苗。

难辞其疚的是,我终究还是扑灭不了你心中的火苗。

因此,我不敢真正的面对你,却只能在角落忏悔着自己的错误,随着你的痛苦不安而自责懊恼。

看着你痛苦的眼神、落寞的表情,我心愀着却又无能为力。

看着你复仇後的崩溃,我心痛且内疚。

很想亲近你,却被你拒绝了,所以,我最後还是只能站在远端衷心的祝福你,解脱心结。

现在你会收到这封信,这证明你已经脱离了复仇的魔障,可以重新面对你自己的未来,我不禁深感欣慰。

至少,我的错也得到了赦免,不是吗?

好好善待自己吧,筱柔。

忘了过去,重新生活,我相信你会感受到这世上还有很多爱你的人。

记得,在面对未来之前,把我这个人也忘了吧!

我相信你做得到的。

永别了,我的小天使!

善心阿姨也要离开我了!

这样的讯息一跳入黎筱柔脑海,她的心再度崩溃,她感到愁肠寸断,无法自持的痛哭着,悲恻的声音透出无限的悔恨。

如果不是复仇朦闭了她的双眼,她该是最幸福的人吧!

然而,她却不知珍惜,让幸福悄悄的自缝细中溜走!

是报应吧!活该所有人都要离开她。

无可遏抑的悲凉像针般狠狠的螫伤她的心,蓦然间,她想到了白阿姨走之前所说的话。

她倏地跳下床,跑了出去。

脑海唯一的信念便是——见善心阿姨的最後一面。

不顾自身的病体,黎筱柔冒着大雨来到了观音墓园。

当她一步步的走近父母的墓前,双眼凝注地上早化灰烬的信件,遗留的照片一角证明了她心中的臆测,她感到自己的心被撕裂了。

她不禁抬头,呼喊着。

「善心阿姨,为什麽您要这麽做?为什麽连您也要弃筱柔而去?难道您真的对筱柔心灰意冷了,所以才会烧去我俩共有的回忆。」

「善心阿姨,我还有好多话要告诉您,有好事要与您一起分享,您就这样离开了,难道不怕筱柔会再次沉溺在痛苦的漩涡里吗?为什麽连您也要这麽残忍,您不是一直希望我懂的爱人吗?现在我懂了,也爱的痛不欲生,为什麽您却选择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离开我,您不爱筱柔了吗?」

她频频的呼喊着,回应她的只有那沙啦沙啦的雨声以及凄凄惨风呼号。

「善心阿姨——」

叫累了,声音也哑了,黎筱柔悲恸的双眼只能注视着父母照片下的那堆灰烬,突然间,她的眼角瞥到那只始终叫她心痛的银戒时,她不禁呆愣了。

为什麽这枚戒指会出现在这里?这意味着什麽……

当她的思绪跳入了寻欢园的那一幕,她不禁震骇的跌坐在地。

一切的迹象全指向一件事实。

原来善心阿姨就是……就是……

迟来的领悟让她痛哭失声。

她失去他了!这回她真得彻彻底底的失去他了!

她浑身不止尽的颤动,那低低切切的声音像个失去亲人的孩子般………

突然,脚步声响起,黎筱柔倏地自悲痛中回首。

冉翔拿着一只黑伞从不远处走来,她只能张着双泪眼看着他走向自己,站定在她面前。

凝着她不安渴望的瞳眸,他的唇角缓缓绽出一抹耀眼的笑痕。

他伸手拉起一身狼狈的她,看着她轻声出口:

「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清澄的眸孔里写着希望,没有解释,没有责问,也没有丝毫想抛弃她的念头。

黎筱柔霍地扑入他怀中。

声声哽咽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冉翔深深的拥着她,释然的目光凝着碑上那两帧彷佛带着笑容的慈详面容。

老师,苏叔叔,谢谢你们寻回了我的小天使!

我的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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