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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每天睁开眼睛对我而言都是自我挑战。
老实说,我只想简单过完一生,不需要轰轰烈烈。
西元201X年,三月十二日。
站在吵杂的女生更衣室里,已经换上深蓝色运动服装的以卉发现景芸站在镜子前足足发呆五分钟之久,忍不住出声催促,要她快点换上运动服。
「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景芸,不要一直发愣。真是的,竟然发呆到被英文老师叫起来骂,怎麽搞的?」
急性子的以卉喃喃自语,乾脆动手解开景芸腰身上百褶裙的扣子,惹得景芸冷不防大叫;回神的她,在以卉紧迫盯人的视线下赶紧换掉制服,也把长发梳整齐紮成马尾。
今天,景芸准时而且平安地抵达学校,一进教室便见到早早坐在教室里念书的颜鸿祈。那个瞬间,她觉得心脏怦怦跳,宛如灵魂要被吸走;若非贺宇泉跑来道早安,只怕她根本不及阻止疯狂的自己。
相较於情绪处在失控边缘的景芸,颜鸿祈像是没事一样,依然故我,非常不合群。他看起来无恙,额上也没有昨天的撕裂伤口。身为好友,以卉看不过景芸患得患失的模样,苦劝她不要多事,以免惹上一身腥。
「你又不是不知道班上那些女人的嘴有多厉害。景芸,你可别去喜欢颜鸿祈,那样的话,我会很失望。他那样欺负人,怎麽可以让他骗走你的感情?依我看,贺同学比颜鸿祈好上一百倍。景芸,你以前完全不对男生感兴趣,和颜鸿祈也没有交集,是因为六月就要毕业,你才想和他当好朋友吗?」
景芸被问得只好结巴地辩解,偏偏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你不要乱想。谁说我喜欢颜鸿祈?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奇怪罢了。」
「景芸,你这话是说给小学生听的吗?」
以卉边用发夹夹头发,一边露出鄙视的脸,好像在质问景芸怎能说出如此没有说服力的话。
现在,所有同学和老师都顺理成章接纳颜鸿祈成为班上的一份子,唯独景芸知道他出现在班上不过是第二天的事情。今天第一节课前,景芸还特地向以卉借那本三年前的校园刊物,妄想或许能扭转这不符现状的想法。偏偏,她仍然看不到照片上的颜鸿祈,只能看见一张红色沙发。
心神不宁的景芸在具有空调设备的体育馆里完全不能专心,站在排球场的她一个不留神,刚好被一旁飞来的篮球打个正着。被打到的她又不慎跌个踉跄,引来不少同组女学生们的嘻笑。刚好,以卉被分在别组打球,根本不能过来关心;满脸通红的她只能装作没事地从地上站起来。
用褐色眼睛瞪了同组组员,景芸暗暗生气,索性离场。她才走到墙边,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嗓音吓得发出惊呼声。
「昨天上午差点出车祸,傍晚又在书店里险些摔死;怎麽,现在想被篮球打晕吗?」
颜鸿祈像风一样,无声无息突然站在一旁,冷着声音说话;他俐落地捡起滚到墙边的篮球,大力扔回球场,随後微微低头,眯着眼睛打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景芸。
一接触到他那深邃的黑色瞳仁,景芸的心跳和呼吸立即失去准则。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颜鸿祈看出景芸的不对劲,忍不住皱了眉头。忐忑不安的女孩惊觉,这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脸稍微流露出情绪。
他很快把情绪收回,说:「我希望你能有些正常的反应,因为我不是每一次都能救你。」
听到这两句话,景芸不禁瞠大眼睛。即使不是完全明了昨天发生的事情,她都被这两句话激起怒意。
「请问,何谓正常的反应?喔!你是嫌我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不过,跟你这个擅自潜入学校和班级的幽灵学生相比,我的反应应该算是很正常了!」
深怕被其余同学听到,自觉受到委屈的女孩不敢大声,仍倔强地回话。话一说完,景芸不由自主地瑟缩肩头,因为颜鸿祈的表情变得很可怕,炯炯的眼珠子诉说他的不高兴。用手摀住嘴,景芸低头的同时忽然一阵鼻酸。这阵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她都不知道为什麽要难过。
「高景芸,我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如果你不多一点警觉,再多十个像我这样的幽灵学生也没有用。学着把自己的小命管好。不要傻傻地把命送掉。」
盯着颜鸿祈用带磁性的嗓音,不带情感甚至是残酷地说完最後一句话,景芸觉得好受伤。她不懂,眼前的黑发青年到底有什麽目的,尽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事情,犹似是景芸招谁惹谁。
不希望软弱被戳破,景芸忍住可能发难的情绪,压着声音说:「我不是傻子,我也想保护我自己。」
「那就好好学。你放心,该办的事情办完了,我就会消失,绝对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口气十分狂妄,说话的颜鸿祈始终看着球场上的比赛,完全不管一旁的女孩。
受到冷落,景芸不服气,抬头想回嘴。在话即将脱口急忙打住时,因为她看见一团青色烟雾从颜鸿祈背後的地板徐徐冒出,还化成一名穿着管家服饰的中年男子,亦步亦趋地飘浮在旁,景芸看傻了,迟了好几秒才用手摀着嘴,深怕自己会尖叫。
瞧着这名半透明的人影,她吓得浑身发抖,反观颜鸿祈一点也不自觉,神色自若地望着在球场上的贺宇泉射出一记漂亮的射篮。
压抑颤栗的不安,景芸下意识想离那青色人影愈远愈好,急急地跑到有三层楼高的看台上休息,想藉此冷静下来。无奈,从高处远眺球场的她仍清清楚楚地看到青色的半透明人影跟在颜鸿祈身边。
一阵哨音响起後,颜鸿祈已经回到场上打球,方才的青色幽灵还站在原来的地点。如此诡异的一幕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景芸全身起鸡皮疙瘩,用手遮眼,想说服自己其实什麽都没有看见。景芸并没有特殊的宗教信仰,然而她自幼就惧怕这类超自然的灵体,万万没有料到现在竟然还可以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