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课的下午，我待在家里又把逸光的照片整理了一遍。
我静静聆听外头雨声，凝视他的笑容，依旧像太阳一样，笑得让人连心都暖了起来。
那天不小心在大叔面前掉泪，直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突然会那样。可是当他一对我说出那些话，眼泪就是不受控制的一直掉，尤其在见到大叔的笑容後紧绷的情绪更是瞬间断裂，招架不住，只有想在他面前大哭一场的冲动！
<fontface="标楷体">『谢谢你那些日子一直陪在逸光身边。』
『谢谢你。』</font>
我唇一抿，眼睛又忍不住酸了。
赶紧深吸一口气，我起身在房间走走，却不经意瞄到墙上的日历做记号的地方。上前一看，发现是康康学长跟阿晋学长的生日快到了。
由於他们的生日只差三天，因此去年社长就帮他们一起庆生，今年大概也是一样吧？
<fontface="标楷体">『我绝不会爱上跟逸光有关系的人。』</font>
那时当阿晋学长的面说出这句话，不知道他会怎麽想？
因为不安，因为自私，害怕会变成我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因此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也是希望学长能明白我的心意，这种方式很残酷，很残忍，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面对那双总是痴痴凝视自己的眼神。越是想起逸光生前跟他有多好我就越怕，怕到不惜这样伤学长的心。
甚至连对不起三个字都无法直接对他说……
「所以是去好乐迪？还是钱柜？」社团练习时，社长问。
「当然是好乐迪！」康康学长说。
「为什麽？」
「因为离我家比较近啊！」
「那阿晋呢？」
「我都可以，以大家方便为主。」他笑笑。
「听到没有？人家阿晋多替我们着想，哪像你只顾自己！」学姐白康康学长一眼。「明明同年同月只差三天，怎麽个性会差这麽多？」
「对啊，还得一起跟他过生日，真是委屈你了！」波波学长还拍阿晋学长的肩，弄得大家都笑了。
「好啦好啦，反正寿星最大，既然连阿晋都没意见那我们就约在好乐迪。」社长转头对我说︰「但莫妹那天要驻唱对不对？」
「嗯，我是第一个唱，九点多就会结束了，唱完後我再去找你们。」我莞尔，「学长生日，一定要去帮忙庆祝的嘛。」
「喔喔喔莫妹会来，学长果然没有白疼你啊！」康康学长开心大吼︰「我一定会等到你来的，你不来学长就不走喔！」
「你喝酒了喔？这麽兴奋干嘛？」学姐巴他的头。
「这样不会太累吗？」阿晋学长忽而转头问我，使我瞬间一颤，不禁结巴︰「不、不会……没问题的。」
「是吗？那就好。」他缓缓微笑，「谢谢你。」
「不用客气啦。」我不自觉移开视线，不想让他看出我的尴尬和异样。等到大家都离开社团，阿晋学长跟波波学长他们先走，我缓缓吁一口气，肩膀却忽然被拍一下，我回头，发现是社长，「今晚没驻唱，好好在家休息吧，你的声音有点哑。」
「嗯，好。」
他看我一会儿，嘴角的微笑竟有些凄然。
「难为你了。」
我愣住。
「这些日子……」他语气沉重︰「真的，难为你了。」
我怔怔望他，正想问他在说什麽，他的眼神却让我的话瞬间卡住！
那眼神彷佛是在说他也懂，懂我的心思，懂我的烦恼、我的不安。
甚至，懂我的害怕。
「……」我喉咙乾涩发不出声，他又拍拍我的头温柔说︰「别担心，不管发生什麽事，只要顺自己的心去做就好了，不要害怕会因此伤到谁，有些事情，本来就是不能勉强的。」
我又哑口。
「就这样，明天见罗。」社长淡笑，随即背着吉他离开。我呆站原地，许久後才回过神来。
难道……社长也发现了？
连他也知道，阿晋学长对我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心微慌，脑子一团乱，不禁再次想起阿晋学长的眼神。
不安的心情，也再次油然升起……
礼拜五晚上，驻唱结束後我就赶到好乐迪，康康学长已经喝醉了，正拉着社长跟波波学长唱歌，已经呈现疯癫状态，而阿晋学长似乎也喝了不少，看似清醒，脸却红到不行。
「莫子来了！」学姐开心的把我拉到她身旁。
「亲爱的莫妹你终於来了，学长一直在等你欸！」康康学长大叫，整个人几乎醉到快站不住，「礼物礼物，有没有礼物？」
「厚脸皮，居然自己开口讨礼物。」学姐瞪他。
「当然有。」我莞尔，从包包里抽出一张签名板，「这个，是要给康康学长的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当他接过那张签名板，下一秒立刻疯狂大吼，狂喜一跳却没站稳整个人跌在地上！
「暖暖的签名，暖暖的签名！」他依旧又吼又叫的不断欢呼，甚至跳到沙发上高举签名板，拿起麦克风用唱的︰「暖暖的签名～～暖暖的签名～～上面还写『TO康康』，喔喔喔喔喔！」
「哇，好好喔。」波波学长羡慕道。
「阿晋学长，这是给你的。」我又拿出一份包装起来的礼物，「这是你一直很想要的绝版唱片，刚好老爷……卡门的另一位歌手他有，就慷慨的送给我了。」
他呆呆看着我，拿着唱片许久，最後笑了。
「谢谢你，我好喜欢。」
「莫妹，来来来，一起来听学长的生日愿望！」康康学长又开始疯。
「咦？你还没许愿吗？」我讶异。
「他说一定要等你来才行啦。」学姐笑道︰「害阿晋也不敢先许愿。」
「我要说罗，第一个愿望——」康康学长抓着麦克风朝天花板大喊︰「林逸光，你这个臭小子，下辈子不准给我这麽早死，一定要活得好好的唱歌，唱到老死为止，敢不听学长的话你就完蛋了，我会每天把你抓去阿鲁巴！」
我们愣愣听着他的话，一时之间没人说话，连平时爱吐他槽的学姐也是张大嘴巴。
「第二个愿望——莫妹要幸福！」学长道，喉咙几乎快喊破︰「我希望莫妹能幸福，莫妹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白痴。」学姐笑，眼眶却红了。我也笑了，视线模糊，抑住涌上的淡淡酸楚用双手圈住嘴巴回喊︰「谢谢学长——」
结果是康康学长先哭了出来，大概是因为酒精的关系，话也说得语无伦次，但还是继续大吼大叫，最後醉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当学姐接着问阿晋学长，他却只微笑说前两个愿望跟康康学长一样。
结果这次庆生会，大家并没有唱太晚，不到十二点，除了我跟社长还清醒，阿晋学长不算太醉，其余人全都躺在沙发上奄奄一息了。
「有够会喝的这些家伙。」社长失笑。「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你要怎麽带他们回去？」我问。
「我已经叫车了，我怕他们三个在车上又开始发酒疯，为了司机的安全，我还是跟着他们比较好。」他又笑，「阿晋，你也一起吧。」
「不用了，我有骑车。」学长说︰「我还可以载小莫回去。」
我一愣。
「不好吧？你酒还没醒吧？」社长皱眉。
「OK啦，小莫来後我就几乎没再喝了，现在清醒得差不多了。」他还站起来走走，「意识也很清楚喔。」
社长看了看我，神情有些复杂，悄声问︰「莫妹，你觉得怎样？」
「我……」我瞧瞧阿晋学长，他拿走椅子上的背包，神情自若，真的不像喝醉的样子。犹豫片刻後我点头，「没关系。」
社长一叹，拍拍我的肩说︰「那好，我就先送康康他们回去。」他瞄了眼阿晋学长後又在我耳边低语︰「自己小心点，有什麽事再打给我。」
「好。」
社长带着其他人离开後，我跟阿晋学长站在门口，他用力伸了个懒腰，望望天空︰「有雷声欸，可能快下雨了。」
我也仰头一望。
「小莫，陪我去附近走走好不好？」他淡淡说︰「我想多吸一些新鲜空气。」
我说好。
夜深了，我们两个静静走在街上，一会儿後他问︰「小莫，你还记得你高一的时候，在新生入学那天发生什麽事吗？」
我微怔，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这麽久以前的事，想了想，却没有半点印象。「……我不记得了。」
「当时你一进到我们学校，就造成很大的轰动喔，我们班的同学都在赌看谁能先拿到你的手机号码，之後甚至跑去你们的班上偷看，但因为他们实在太吵了，结果被教官骂到臭头，回去也被我们导师修理。」
我的思绪随着他的话瞬间掉入从前，不禁语塞，沉默。
「其实……」他缓缓说︰「在你入学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你了。」
「什麽？」我愣住。
「那时还在放暑假，我去宜兰的亲戚家玩，最後搭火车回台北，当时我坐的车厢里就只有一个人。」他一笑，「那个人就是你，小莫。」
我瞠眼。
「我就坐在你附近的位子。你戴着白色鸭舌帽，听耳机，抱着膝盖静静坐着，一直盯着窗外看，好像有什麽心事。」他深吸口气，语气越来越低，「而我就那样悄悄注意你，甚至忍不住偷拍你。」
当他拿出手机给我看相簿里的一张照片，一个女生的侧脸，夕阳的光打在她的身上，彷佛没注意到身边的事，只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一直保存着这张照片。」他莞尔，「结果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变成我的学妹。」
我愣愣看着学长，他的视线依旧留在照片上，笑得温柔，好像在看着心爱的东西。
「若要说，什麽时候开始被她吸引的，应该就是那次在火车上的时候吧。」他低喃，「比任何人都还要早，甚至，比逸光早。」
「……」
「你知道，我活到现在，最感到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麽吗……就是那时候只敢默默在一旁看着你，连在高中时也提不起勇气接近你。所以我常常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把握住机会，勇敢一点的话，现在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就是我？」
我喉咙乾涩。
「我很後悔，真的很後悔。」他压低声音，却压不住颤抖︰「这些日子以来，我没有一天不恨当时的自己。」
当雨落下那一刻，学长的脸也像在哭。
「我爱你，小莫。」他深深看着我，眼眶微红，字字句句充满重量︰「我爱你，爱了你五年了。」
学长突如其来的告白使我傻住，还来不及反应他就用力抱住我，几乎将我整个人揉进他怀里，我惊慌的想推开他却抱得更紧！
「阿晋学长……很痛，放开我，你不要这样！」我挣扎道。
「你知不知道看着你跟逸光在一起，我有多痛苦？」他失控大吼，「一个是从小就在一起的弟弟……一个是我最深爱的女孩，我真的很痛苦，很嫉妒，嫉妒逸光可以拥有你，拥有所有我想要的一切。我真的很恨，恨到抓狂，甚至恨到希望逸光可以消失——」
我一僵！
「……我知道我很差劲，也很恨这样的自己。」他在我耳边说，手依旧不减力道，「可是这一次我不想再放手，也不想再错过你，更不要继续後悔下去，不管最後会怎样我都不在乎了，也无所谓了！」
「学——」
他抬起我的脸，用力扣住我後脑，将唇覆上我的！
我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身子也反射性的立刻将他推开，仓皇的退後几步。
「拜托你，小莫。」他伸出手，神情跟语气尽是哀求，「接受我，好不好？让我给你幸福好不好？求你接受我好不好？」
「你怎麽可以这样？」我浑身发抖激动大喊︰「你怎麽可以说希望逸光消失这种话？你是他最信任的哥哥，也是最依赖的哥哥，你怎麽可以——」
「就因为这样所以我认了，也忍了，只要你跟逸光好好的我也不会阻挠，但现在逸光已经不在了，我也不想再忍耐了，只要能爱你，可以完全拥有你，我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别人怎麽看我怎麽鄙视我我都不在乎，只要可以把你留在我身边我什麽都愿意做，就算这辈子都得不到逸光的原谅，我也无所谓，我就是不要再失去你！」
当学长又冲来抱我，甚至想再一次吻我，我死命挣扎哭吼︰「我不要……不要！你为什麽要这样？到底为什麽要这样？」
「我爱你，我爱你。小莫，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学长也哭了，仍是不断吻我，我用尽全身力气朝他胸口一推，他一时没站稳当场跌坐在地，我也立刻转身拔腿就跑！
冰冷落下，我在街上狂奔，身上早被雨打得湿透。
我用力擦着唇，想抹去学长刚留下的温度，却消不去那种感觉。
只能无助的崩溃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