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已经改善许多的社办(木板已经挂回去了,窗户也擦乾净了,只是门还没修好),我因为手上都是东西,正忙着空出一手来开灯时,一个人影突然闪进来,然後在我还来不及反应前,对方从背後捂住我的嘴巴,接着整个人被拉到了门後。
事情发生的太快,我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也根本没多余的时间去思考现在到底是什麽状况,完全出於本能反应的,我直接扬起手中的钉鞋、往上击去。不确定有没有打到,但是在我的手随即被抓住的同时,我听见了刻意压低的闷哼声。
这时,一群女生说话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我一边心想救星到了,一边猛然踢门;已经半坏的门,感觉连上面仅存的螺丝都要掉了。身後的人一惊,收紧了臂膀,将我转向内侧。「到底跑到哪了?」、「我明明看见他跑过来啦!」、「再过去那边看看!」……我心灰意冷地听着这些飘过门前的对话,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每天在报纸上看见的那些社会新闻,接着又想到我的名字会不会出现在明天的早报上,标题会怎麽写呢?……虽然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但脑子却停不下来的一直跑出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那群女生很快就完全走远了。一切又变得安静无声时,捂着嘴巴的手忽然放了下来,抓住我的那只手也松开了,我反而还迟疑了一秒,才随即跳开,但是一转身,看见蹲在地上、额头正冒着血的那个人後,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学妹下手这麽重。」微笑学长仰头一笑;有点像是自作自受的无奈笑容。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满心愧疚。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与我平视,然後指着自己的额头:「不用对不起啊,下次如果遇到同样的事,还是要『狠狠的』往这里敲下去。」
突然想起国三那时的第一次见面,他也说过类似的话,记忆一涌上的瞬间,满满的情绪在体内翻腾着,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回答他,感觉有努力地想发出「嗯」这个声音,但又好像只是在喉咙处打转。
「你是田径社的?」他挺起身,打量起社办,「短跑?」
「不是,是中长距离。」
「喜欢吗?」
「嗯。」
学长继续在狭窄的社办里晃来晃去。我看着他走动的身影半晌後,才突然想到的赶紧找出临时急救箱,但是却不知道怎麽开口,直到学长转过身,自己注意到了桌上的那些瓶瓶罐罐。
「不用这麽麻烦啦,只是擦伤而已。」
他看起来不像是客套,是真的无所谓。
「还是擦一下吧。」我拿起双氧水和棉花棒。
学长不再坚持,顺手拉了张椅子、反坐在我面前。
「……那,我要开始了。」
「嗯,开始吧。」
看着学长忍着笑的样子,我懊恼着为什麽会说出那句蠢话,但是真的好紧张,完全不知该从何下手,总觉得如果先说一声的话,接下来的动作就会比较自然地进行下去;就像是赛跑前,裁判会喊「预备」、「开始」这样。
结果此刻看来,完全没用!
「林、小、奈。」
就在我战战兢兢到双手都快不协调时,学长突然盯着我身上那件暗红色运动服外套,一字一字地念出我的名字。
「真的是大小的『小』啊,名字还满可爱的。」
我的手顿了一下,突然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但硬是咬住了下唇,然後赶紧将无痕OK蹦贴上。
「谢啦。」学长起身、将椅子放回原位时,又说:「刚刚的事,不好意思。我在躲人,但没想到你在里面,一时直接反应就那麽做了,你应该被吓到了吧!」
「有一点。」其实应该是一大点。
「下次请你喝饮料,当做补偿。」
「没、没关系啦,我也……不好意思。」我指向学长的额头。
他只是笑笑地摸摸额头後,说了声「走罗」。我见他就要步出社办,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情急之下就直接问了。
「韩克齐。」
他说话的同时,也拉起身上的制服衬衫,但是在发现口袋上空白一片时,才想起的说了声「啊,忘了绣」,然後随手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出他的名字。
「叫我阿韩就可以了。」
「……阿韩,学长。」我想试试看,但如果只叫两个字实在太害羞了,於是又随即加上最後两字。
听我这麽叫他,他似乎觉得很有趣,也学起我:「小奈,学妹。」
明明就不是什麽特别的事,但当他叫出我名字的那一刻,一切彷佛都变得特别了起来。
目送学长离开时,我那一直被克制住的嘴角终於忍不住尽情地笑开了。
「那不是韩克齐?」
身後冷不妨冒出大山学长的声音。
咦?大山学长也认识阿韩学长吗?我回头,只见学长似乎不大开心,啐骂了一句「叛徒」後,走进社办。
叛徒?是指阿韩学长吗?为什麽?
「小奈你还不回家吗?很晚罗。」
停止脑中的一堆问题,我连忙背起书包。
「学长再见。」
虽然不是很懂大山学长的反应,但是也没有多余的脑子可以想了。
这天回家後,我将那张写着名字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压在透明桌垫下,然後在每次看见时,都不自觉的想轻轻念出『韩克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