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记得里欧娜回来的那一天。
杰瑞在高地上等着军队回来。
他其实不知道那一天她会回来,但是他每天等,等到夜色深了才回家,为此他被父亲打了一顿,但杰瑞无所谓,因为他希望里欧娜回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自己。
不过里欧娜并没有第一个见他,杰瑞被埋没在夹道欢迎的民众里,有人从城墙上洒下玫瑰花瓣,是里欧娜最爱的花。
他狂奔了起来,抄了每一个他知道的捷径,冲回内城的马厩。
接着他等待,等里欧娜回来。
不久後,里欧娜牵着马丁尼走了进来,身上都是玫瑰花瓣,不过,杰瑞看见她的甲胄不像出发时这麽光鲜,披风也有许多破损,即使细心的里欧娜已经将开口都缝合起来,她的头发又长了,在脑後绑成发辫,脖子上有一条殷红的伤痕正在癒合。
「我回来了。」即使这样,里欧娜还是挤出笑容。
「欢迎回来,公主殿下。你受伤了……」士兵就在马厩外,杰瑞可不能像平常一样轻松。
里欧娜一动也不动,什麽也没说,但杰瑞看见,她的脸颊上,源源不绝的眼泪,正像城市另一端流经的溪流一般,源源不绝的滑落。
「呃。」杰瑞完全慌了手脚。
「没关系,我没事。」
「噢,嗯!」
「没事的,别担心,你帮我带马丁尼去喝水,好吗?牠累坏了,我也是,得先去休息。」里欧娜给杰瑞一个好像一如往常的笑脸,即使脸上还是带着泪痕,她没有伸手去擦,像自己从来不曾流泪过一般,就轻松的笑着,甚至还挥了手道别。
她和她的士兵离开後,杰瑞重重的踢了马厩的柱子,一次又一次,马丁尼乖巧地歪着头看着他对柱子发脾气。
「可恶!」
把自己头上的帽子往地上摔去,扬起一片灰尘,杰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拉起马丁尼的疆绳,引牠走到角落,替牠除下鞍辔,拿起刷子轻轻刷洗,杰瑞注意到马丁尼的身上也多了几道浅浅的伤痕,每次刷子经过时马儿就会微微的颤动。
「会痛?」他温柔地问,但马丁尼当然是不会回答的,而杰瑞当然也不真的是想问马丁尼。
他一夜未眠,直到黎明时分,戴起自己常用的草帽,穿着连身的工作裤,推着推车,往他和里欧娜常常聊天的草原去,秋天时分那会有许多乾草,可以带回来给累坏的马儿当简单的食粮,还是不高兴的他用力铲着草,一下子就堆满了推车,然後,他听见背後有细细的,草地被践踏的声响,里欧娜穿着粉色的裙装,默默地从远方走近。
他不打算停下手边的工作,仍是一直一直的铲着,直到里欧娜近到自己的身边,近到他担心乾草脏了她的衣装,杰瑞才停了下来,他倚着自己的工具,看向遥远的河的另一端。
「伤口还痛吗?」杰瑞问。
里欧娜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两手抱着膝盖。
「十天後,我得离开。」她轻声说。
「为什麽?战争不是结束了吗?」杰瑞很惊讶。
「还有该做的事情没有完成。」里欧娜说。
「噢,非做不可吗?」
「嗯,非做不可。」
「那,什麽时候回来?」
里欧娜没有回应,只是直直的看着远方,杰瑞不敢看她的脸,只好也看向远方。
「你看,就是那个小镇吧!」里欧娜指着远方几乎看不到的小村庄说。
「……」
杰瑞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所以你就到我这边来。」晴用羽毛笔搔着脸颊说。
「噢是的,我想在她出发前,给她一个惊喜。我没什麽能做的,只能这样子……」杰瑞越说越小声,拳头却越握越紧。
「那为什麽,不是替她订一双好走好用的战靴呢?」
「因为。」
他停顿了一下,然後笑。
「因为,无论怎样,她都是那个爱穿裙子,喜欢在草地上转圈的里欧娜,即使,她是国王的女儿也一样,如果为他设计的鞋是双战靴,我猜她应该会难过的噢。」
晴点了点头,放下羽毛笔,闭起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把羊皮纸推向桌子的另一边。
「这样的设计,你觉得怎麽样呢?」她问,带着一丝丝严肃的气息。
青年接过了羊皮纸,瞪大了双眼,点了点头。
「里欧娜什麽时候离开呢?」
「还有五天,但我得花半天的时间走回去。」
「那,你後天来,到时候一切都没问题的。」晴说。
杰瑞点了点头,把钱包拿出来,准备要付帐。
「拿到鞋再给也不迟,快回去跟里欧娜约会,把握出发前的时光呀!」晴露出牙齿眯起双眼,露出一个像兔子一样的笑容,把杰瑞推出了店门口。
「接下来,就看我的!你一定可以的,晴!」
关起门,面向店内,她做了一个替自己打气的手势跟动作後,便坐回了工作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