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营活动进行三天了,小朋友已经开始习惯野外生活,这里每天都安排好丰富的活动内容,甚至还请Dennis王子教小朋友如何正确刷牙,保健牙齿。那天香美正在整理营帐内务,远远看见被小朋友们围成一圈的Dennis,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很是认真地教小朋友如何正确刷牙,她不禁掩嘴轻笑,觉得那画面有点好笑、有点逗趣。她喜欢他那一口白牙,香美在心中告诉自己。
三天下来,香美心情松懈许多,因为她终於发现Dennis完全谨守随队医师的本份,并未在言语行动上对她太得寸进尺。只要没事,他都坐在大树底下看书,偶而抬头…..出神望着正在一群小毛头当中忙络的香美,像守护天使,总在她的方圆视线内。香美常常在不经意之间,捕捉到他远远投来的灼灼目光,他会微微一笑,那笑容自是说不出来地意味深长。必要时,他也会充当他们的“救火员”,毕竟他是正规童军团出身,再难解的问题到他手中都成了小CASE。他在角色分寸上的拿捏得宜,的确免掉了她在野营活动里成为学姐学长们取笑对象的可能。
第四天早上,Dennis子正走进帐里要取医药箱,打算帮一名跌破膝盖的男童消毒擦药,突闻脚步声杂遝,他掀帐而出,只见大大小小全往湖边奔去,唯独叫秀妍的小女孩一反众人方向,朝他跑来,惊慌大喊:「Dennis叔叔!Dennis叔叔!香美老师掉进湖里了!」
Dennis大惊失色,立时往湖边冲去,他人高马大,三两下便追赶过其他人,冲下短草坡,几个孩童站在岸边,对着空无一人的湖面慌张跳脚,一个全身湿淋淋的小男孩趴在岸边,惊魂未定地回头张望湖面。
Dennis冲进他们当中,大声质问香美人在哪里?孩子们不约而同举起手来,指向三点钟方向,一迳大嚷:「她刚刚沉下去了!快去救香美老师,快去救她!」
DennisT恤一脱,跳进湖里,朝那个方向大力划游,随後赶来的两名男老师,也陆续跳进水中。
Dennis在水里睁大眼睛,不停搜寻,就是不见她的踪影。他探出水面,喘口气,另外两名男老师也刚刚游到,都没找到香美。Dennis再度潜入水中,往湖底深处游去,这才看见香美紧闭双眼,苍白着一张小脸,沉在湖底大石头的後面。他一把揪住她软绵绵的身躯,往水面冲上去。
好不容易游抵岸边,大夥儿七手八脚,将香美拖上了岸,一群人围在她身边,不知所措,刚爬上岸的Dennis一把推开人群,蹲了下来,探她鼻息,竟然没有!他赶紧用力扳开她的嘴,清除嘴里秽物,调好头部姿势,开始为她急救,他一边做CPR,一边在心里呐喊:「南香美!你不准死!你听到没!你快给我醒过来!我不准你死!」他的心狂乱到了极点,一想到可能从此失去她,简直就要抓狂……香美突然咳了一大口水,人悠悠醒转过来,一睁开眼,便见到大华王子那张放大的脸,身後尽是模模糊糊的其他人影。
「我怎麽了?」香美虚弱问道,想要撑起身子。
Dennis一见她醒了,激动地一把抱住她,东吻西烙她湿淋淋的眉眼、头发,脸颊,嘴里喃喃说道:「ThankGod!Youarealive!」他闭上眼睛,汨汨泪水混揉脸上水珠,悄悄滑下他的两颊。
後来他才知道,原来是一群小朋友在湖边玩耍,香美负责看着他们,於是坐在草地上和另一名女老师闲闲聊了起来,这时一个叫小杰的调皮男孩,为了向其他小朋友证明自己很会游泳,突然噗通一声跳进湖里,半响儿没冒出水面,小朋友慌张大叫,香美发现事情不对,心急如焚,根本不管自己会不会游泳,噗通就往水里跳,心想这湖水或许不深,先把孩子救上来再说,没想到水位足足是她身高的两倍,她踩不到底,两手在水面上乱划乱抓,反而离岸边越来越远,最後体力不支,沉了下去。而这时憋气躲在水里故意吓小朋友的小杰却自行爬上了岸。
Dennis听完这起溺水事件的前因後果,不禁好笑又好气。这香美怎麽会莽撞到这种程度,不会游泳,还敢下水救人,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但转念一想,她的个性就是如此,一冲动起来,尽顾着看前面,根本忘了自己可能没有退路。
下午,Dennis来到香美帐前,他知道恩惠学姐正陪着香美,於是先在帐前轻声问道:「我是Dennis,可以进来吗?。」
恩惠应声出帐,对他说道:「你进去看看她吧,不过她已经睡了,之前和她说话,还蛮有精神的,我想应该没什麽大碍,只是受到一点惊吓。」
Dennis点点头,独自走进帐内。
他低头定定望着苍白着一张小脸,在睡袋里蜷伏沉睡的香美,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脸颊,嘴里喃喃说着:「小傻瓜,怎麽这麽不懂得照顾自己,要是你真的怎麽了,那我怎麽办?」那眼神有心疼、有不舍、更有着深深的依恋….他呆坐那儿良久…..最後俯身,轻轻一吻,唇印落在她的额前,这才起身离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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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香美已经恢复元气,Dennis再次用听诊器简单检查她肺部的情况,确定她呼吸顺畅,完全没有肺积水现象,这才放下心中一颗大石头。
到了傍晚,乐活村村长开着他的老爷车噗噗噗地来到营区找教授,他说他太太煮了一桌好菜,要帮昨天溺水的香美老师过过火,压压惊,请教授和Dennis王子也一起过来。教授点头答应,三人於是共乘村长的老爷车来到两公里外的村长家。
一下车,村长太太便要香美双脚跨过门前一口烧得正旺的煤炉,说是可以过火收惊,去霉迎祥。香美心想,是啊,最近“倒楣事”真的已经够多了,於是乖乖听命,跨过煤炉。
众人一进屋,便发现满满一桌丰盛好菜,五人把酒言欢,村长太太尽把大鱼大肉往香美碗里挟,堆得像座小山一样,村长频频斟上他自酿的小米酒,香美和Dennis不敢多喝,只是浅酌,但教授却贪杯的很,和村长像两个相见恨晚的酒友,乾杯不断,没多久,已经喝光三瓶小米酒,两人醉态毕现,却还涨红着脸,争说自己没醉。村长摇摇晃晃站起身,打包票说开车送他们回去,绝对没问题,教授危颤颤正要站起,突然砰地一声,不支醉倒在地。他们面面相觑。一脸猪肝红的村长竟还放声大笑,嘲笑教授的酒量怎麽那麽差?
村长太太连忙起身,硬拉村长坐下,不断向王子和相美打躬作揖说抱歉,真的没料到这两人会喝得这麽醉,话才说完,原本坐在椅子上呵呵傻笑的村长竟也头歪颈斜,鼾声大作起来。
村长太太焦急说道:「唉呀,这可怎麽办?老头子睡着了,怎麽开车送你们回去啊?」
大华王子摇摇手,笑着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村长喝醉了,让他开车也太危险了,我看就让教授先睡在这里,明天一早等村长酒醒了,再开车送教授回营地吧,我和香美老师走原路回去,反正只有两公里,又是下坡,今晚吃这麽饱,刚好散散步消化一下。」他转头去看香美,香美表示同意。
於是两人帮忙扶起教授和村长躺进房里,便向村长太太告辞离去。
才走出村长家门口,香美便不自觉地尽往Dennis那儿挨近,毕竟四周树影幢幢,灯火未明,似乎会有鬼魅伺机守候…..香美缩起脖子,两手插进口袋里,提着心吊着胆……Dennis觉察到她的异状,心想她大概怕黑,二话不说,直接伸出大手,一把捞起她的,迳直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连带也把她身子拉得更近点。
香美一反常态,没有拒绝这次的“亲腻之举,反而投以感激的一眼,她看着大华王子…..月光下,他坚毅的侧面轮廓映着微浅的光晕。香美甜甜一笑,这几天,她眼里所见尽是他随侍的身影,好像越来越习惯他陪在身边。这家伙似乎什麽都会,什麽都不怕,他到底有什麽不会的呢?呃…..至少他不会生小孩!香美正暗自得意洋洋,不料右脚一拐,完了!断了!她惨叫一声,蹲下身去,Dennis闻声转头,只见香美手里拎着一支夹脚拖鞋,一脸委屈地站将起来,而那夹脚的带子已经断了。
「你在山上穿夹脚拖鞋?」Dennis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方便、凉快啊!」香美觉得不好意思。
「真不知道该怎麽说你,为什麽做什麽事情前,都不先想清楚呢?这种拖鞋能在山上穿吗?」Dennis一付无法苟同的模样。
「你意思是,我很没大脑罗!?」香美生气他又挑她毛病,脸色一变,反唇相讥道:「就因为我没大脑,才会在几个礼拜前糊里糊涂地答应你,当你的冒牌女友。」
Dennis不想和她吵架,他现在只担心她怎麽走山路回去,於是只得压低姿态,讨好说道:「我背你好不好?你这样,怎麽走下山啊?」
「不必了,我光脚走总可以吧!」香美执拗的很,乾脆脱下另支拖鞋,全拎在手上,迳自迈开步伐往前走,大华王子摇摇头,跟在後面,等看好戏。
果然没多久,那小妮子就被路上的小石子给扎得龇牙咧嘴,步履蹒跚。大华王子一个箭步挡在前头,蹲了下去,不由分说,拿起她的脚迳自检查,然後抬头说道:「不要这麽倔强好不好?你看,都破皮流血了。」然後背过身,「快上来,我背你。」
香美犹豫两秒,终於拉下脸皮,攀住他的後背,抱住他的颈项。他两只大手顺势轻轻一提,站起身来,大步前进。
被他背在後面的香美就这样屁股一颠一颠,在蜿蜒山路上欣赏起漆黑的夜景来了。现在的她可什麽都不怕了。她“理直气壮”地紧紧抱住他,再多妖魔鬼怪也奈何不了她了,香美一想到这儿,竟得意笑了。
「我知道我已经谢过你很多遍了,但礼多人不怪,谢谢你昨天救了我一命。」香美打破沉默说道,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怎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所以乾脆有事没事便跟他道声谢,横竖自己也没钱买礼物送人家,那就多谢几遍好了。
「你不要再跟我说谢谢了,你只要懂得好好照顾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这也是我刚刚之所以数落你的原因:不会游泳,还敢跳下去救人,这算不算没大脑?」Dennis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说说她,自然不肯放过。
香美自知理亏,没敢答腔。她感觉得到他是真的关心她,这种关心已经远远超出她“所能想像的范围”,不像是朋友间的关心,反而像亲人….亲人?像她和爸爸妈妈那麽亲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和他在一起很安心、很放心、很温暖,自从她父母过世之後,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很有安全感,她喜欢这种被他呵护的感觉,但隐约也怕这一切就像他们当初约定好的,只是暂时的,只有三个月….然後转眼成空…….香美甩甩头,不愿再多想,她决定好好享受当下的快乐时光,於是直接转个话题,「哇,你看,天上的月亮好圆哦!」发现自己“长高”的香美,惊觉“这个高度”看月亮,好像连月亮都变得更大更圆了,心情大好。
大华王子扫了那月儿一眼,他听得出来香美快活的语气,是因为被他背着的关系吗?当她快乐的时候,就活像个天真的孩子似的,不过有时候还真像个需要他照顾的孩子,Dennis微微一笑。
「你和小朋友挺投缘的….….你对他们很有爱心,他们也都很喜欢你。」大华王子突如其来的赞美,令香美万分惊讶,她发现自己简直快乐地快要飞上天。
「对啊!我也这麽觉得。」香美老实回答,她可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小孩缘。
这句话真是接得理直气壮,害Dennis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他回头斜睨香美一眼,「你是不是应该先自我谦虚一下?」
「这是事实啊!有什麽好谦虚的?」香美一无客气,她总觉得在他面前,可以不必矫揉造作。
Dennis笑着摇头,没有反驳。
於是香美开始聊起自己从小便是巷弄里的孩子王,连比她大三岁的小男生,玩起官兵捉强盗时,也得乖乖听命於她。她说得眉飞色舞,Dennis也听得兴起,两人在蜿蜒山路上各自说起小时候的趣事,一路笑笑闹闹,活像两个大孩子。直到远处尽头隐约浮现营地灯火,香美才赶紧问道:「你累不累啊?我会不会很重啊?」
「你说呢?」Dennis故意逗她。
「很重哦!那我下来自己走好了!」香美扭动身子,想要下来。
「南香美,坐好,不要动,我没说你很重!」Dennis发声制止,香美赶紧停止扭动,又乖乖攀住他的脖子。
Dennis等她又坐稳了,才又迈开步伐。其实他一点也不觉得她重,他心甘情愿这样背着她,那是他甜蜜的负担…..他感觉得到背後那软软的身子,温暖的鼻息,天地间彷佛只剩下他们俩相依偎……..香美许是被颠得有些累了,索性将头靠上他的背,营地就在眼前,但他多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