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光溢彩》第一部 — 第二十八局 葉月夜話

「…爹地……佐为…妈咪…」

「…练习的时候受了伤,我们现在在尹老师的道场……不用了,医生有来看过,老师也说没有大碍……嗯…我知道了…再见。」

早已过了晚餐时间,时钟指针指向九点亮才打了电话回家,向父母交代大致的情形後,快步走回尹老师家的客房……

「………佐为…妈咪…爹地…」

「…章鱼还是一直在呓语,」已经习惯称呼藤原光为章鱼的尹老师皱眉:「他平时睡觉都这样吗?」

「不清楚,不过以前睡隔壁的时候,时常感觉到他半夜醒来。」SAI跟自己的父母…一样重要吗?

『简直是胡闹!!幸好你有把他送来,真是太乱来了!!念能力者与一般人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控制自己的心性,我不是在再告诫吗!?』尹老师颇为火大。

在总是眯着眼的尹老师难得的脾气中,塔矢亮垂首立在床边,担忧地凝视着床上睡不安稳的躯体……尹老师已经骂了一整个晚上了。

「唉!我也有不好!明明发觉你最近进步神速,竟没发现真相是这样!这……明明是这麽明显的事情……原来章鱼把指导棋的方式应用在武术上…这方式连我都想不到,之前的戴口罩慢跑也是很好的方法…」顿一顿,看向自己的弟子:「我可以理解为什麽你愿意为他付出那麽多了,甚至不惜冒险强制唤醒念能力…哎…特别是知道在棋会所与韩国研究生对弈的少年就是他之後……」是个品行极好而且优秀的孩子……

呓语声停止了,两人转头观察起躺在床上紧紧蹙眉的少年,片刻後少年的眼睛挣扎地睁开,第一眼看见小亮……双眼眨着疲惫不堪…

「塔矢…」挣扎的声音…想坐起身…

「藤原…你醒了?」紧张…立刻以动作制止,让光继续躺着…

「一直都醒着…就是无法睁开…眼睛,还一直穿插的作梦…」搜寻四周,见到尹老师:「谢谢尹老师…帮我翻译…帮我疗伤…可是…想拜托您…一件事情…」还是有气无力。

「有什麽需要尽管开口,是我管束弟子不当。」真是!醒了就好了……呼…

「这不关亮的事情,我一开始就…想过可能会这样,是自己…太轻敌了。」

亮把脸别向另一边,一方面为光在与别人的对话中称呼自己的名字而开心,一方面又为光用断断续续的话语替自己开脱而倍感内疚。

『什麽!你一开始…』尹老师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能理解时下青少年:「算了…你刚刚说想拜托我什麽事情?」

「其实也不算…什麽大事…不过对我而言…还算重要…」似乎相当坚持要坐起来,亮赶忙上前扶起。

「你就直说吧。」尹老师很认真地听着。

「…如果可能的话…老师您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章鱼…」闻言另外两人一愣,还以为是什麽事情:「当然如果…老师已经…习惯了就算了,我也不会因为…您叫我章鱼…我就不是原来…的我,反正我还是我…」

不会因为您叫我章鱼我就不是原来的我,反正我还是我。

亮心里思索着这句话…嗯…虽然对明明那边有点抱歉,但是…没错,他是藤原光,这样就够了。

「喔…这样啊…」不觉得这要求哪奇怪,转向自己的弟子:「已经十点多了,你们俩今晚住下来吧,塔矢你最好陪着藤原。」

「啊!不用了!我必须…现在回家!」说完就要下床。

『不行!』异口同声,亮把光押解回床上躺平。

「别胡闹了,站着不动被打中胸口,还是在被练包围的状况下,你现在能说话已经是万幸了!」严厉地告诫。

「我明天…还有工作,周末餐厅…客人很多最好…不要请假。」临时请假不太好…而且自己也有生活压力。

「妈妈刚刚对我说他会帮你请假。」亮已经都跟家里报备过了:「还说是不是该回家住几天休养?」不过光八成不会答应…

「这……但是…」根本没心思听亮的後半句话………非常紧张,因为……因为佐为怎麽办?

「章…藤原你必须好好休息,」交代自己的弟子:「…我再去拿一床被子过来,你今晚留意藤原的情况。」说完带上房门离开。

没注意去听尹老师的交代,光担心着被自己落在房里的魂魄……

可恶!既然是幽灵为什麽不会穿墙啊!肯定还被关在房间里…

【佐为!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佐为?佐为?】意识中的大喊…

【小光!?我在房间里!】佐为的声音充满紧张与关切:【我看见小亮抱着你跑出去,你现在是什麽情况?】非常慌乱……

【我没事了,练习的时候受了伤,小亮带我来找尹老师,医生也来看过了,辉夜姬也请假了。】一口气交代完……呼…总算能联系上。

【严不严重?只有你一个人吗?尹老师值得信任吗?】佐为非常担心焦急。

【我感觉上没太大问题,就是胸口闷闷的最好少用嘴巴说话…】摸摸自己的胸口确认状况:【感觉上职业试本战之前应该可以痊癒,小亮也陪在这里。】

【呼…那就好…】佐为一定在拍胸口喘气。

小光弯眉一笑…放松了不少:【明明是没气的鬼喘什麽气啊!?】

【臭小光!人家担心你嘛!】佐为现在一定是包子脸。

【哈、抱歉抱歉!你那边没什麽问题吧?会不会很无聊?】

【我怎麽可能会有什麽问题…无聊倒是还好,刚刚一直在担心你,没心思研究棋局,有两局棋我还需要深思一下。】可以想像佐为思考的表情。

【那就好,我怕你无聊…今天恐怕回不去了,我明天一有办法就回去,尹老师跟小亮好罗唆,一直要我休养。】一脸无奈…

【本来就应该要好好休养!!!记得回来前要跟人家道谢!!!】第一监护人也被胡子酷斯拉传染怒吼。

【是、是、是…我先休息了,有问题要记得叫我喔。】反正不会有什麽事…

【…嗯,好好休息,晚安。】总算是平安的…

看着光一阵变化多端的表情,亮缓缓坐到床边:「你刚刚有话没说完,有什麽不能当着老师的面说的,现在说吧。」刚刚说『但是』…接着就没了…

叶月的日韩混合风格室内带着宁静的桧木香味…光看着亮思考了很久……尹老师进门把棉被放在地上後又嘱咐了几句,两人谢过後又剩下静默的空间…

亮突然苦笑了一下:「…还是不信任我。」

「不是的!!我、咳…」突然的激动导致一口气提不上来。

亮紧张地替光轻抚胸口,待光的气息渐渐平稳之後:「对不起,说这种话刺激你。」十分懊悔的语气。

「我跟佐为不是…你想的那样。」依旧没什麽底气,想要辩白,但是却又不明白为何自己需要解释?

「…你知道我在为了SAI困扰?」虽然有点惊讶,但是语气依旧平静,却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想听光解释?

「对不起…一直以来…我带给你太多困惑…真的很抱歉…」缓了口气…难受的神情不知是为了心情还是伤势:「也给你家添麻烦…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没必要去…学习念的…原本…在京都…我不打算回来了…」休息一下。

「……因为妈妈的那一条围巾,是吗。」疑问句肯定结尾。

「…我觉得…自己好卑鄙…明明可以…离得越远越好…但是发现你我…分离的时间…渐渐超过…相处的…时间…就很难受…之後又…收到围巾…所以就…」

「光,别再说话了,我明白的。」不知不觉抚摸起乌黑的长发:「光,以後别说自己卑鄙,任何人都有选择自己向往的生活的权利。」坐在床缘,温柔地凝视着仰躺在床上的光。

那是一种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的眼神。

「我的名字,」听见亮叫自己,突然想起自己离题甚远。

亮紧张地看着光……难道是不让我这样叫他?

「我的名字…还有哥哥的名字…都是佐为取的…」

睁大眼睛,意料之外。

「他叫…藤原佐为…哥哥跟我从小…都是佐为…带大的…甚至比爸妈…相处的时间长…他指导我们下棋…」顿一顿,喘口气也思索一下措辞:「有时候…我可以…知道他的棋路应手…这是一种…感应。」这麽说这也算是事实。

藤原…佐为…原来是家族里亲近的长辈……嗯?那我原本以为是什麽?

「我哥哥…跟你重名…一开始我…还吓一跳。」

「藤原亮?」

光笑着点头,亮却又开始显得有些不高兴。

自己也为自己的情绪化莫名,以前不是这样的…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呵呵…咳、」发觉亮心中的想法,光竟然笑了出来,却又岔了气。

亮又再度紧张地轻抚光的伤处,想起刚才尹老师帮忙用念疗伤的时候,看到那怵目惊心的青紫印在纤瘦的胸口,便心如刀割:「别再说话了,你需要休息。」用一种非常担忧心疼的眼神看着光。

扯扯亮的衣角:「这很重要…现在不说…你今晚…会睡不好,」看着亮:「我哥是个常常…惹妈妈生气的…顽皮家伙…而且人前…人後表里不一…只有在几个…朋友与家人面前…才露出本性,总之…就是爱玩爱闹…你们…完全不一样。」又大大喘一口气,却反而咳了起来。

亮又一阵手忙脚乱,平静过後爱怜地凝视着光:「你还真的都知道我的心思。」

尝试着发动缠的高等应用技『周』,用念裹住自己与光的周身。

右手抚过光的长发,帮着理顺,手指来到光的左耳:「…真的好漂亮,一开始以为是光线的关系,後来发现真的会变色。」

「现在是什麽颜色?」现在心情很平静…亮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接近绿色,又有点像蓝色。」温柔的凝视。

接近绿色…光笑了:「佐为说:澹定若流光、灵动如溢彩,所以我们都称这东西为『流光溢彩』,世界上仅有四颗。」感受到原来自己被亮发动的念包裹着:「啊…谢谢,很温暖。」难怪身体轻松了许多。

「那另外两颗呢?」依旧坐在床缘,继续抚着柔软的长发,柔声接口。

「爸爸、妈妈给了哥哥跟我一人两颗,耳朵上的流光是哥哥的遗物。」

手顿了一下,光的家人果然…

「你总算愿意提家人了。」仍是那种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的温柔眼神。

「一开始只是不愿意承认,似乎只要不说出口,他们就还活着。」无奈而透着寂寥的语气:「其实到现在也一样,我不喜欢有人进去主卧房,好像里面空着就能让我安慰自己,彷佛爸爸妈妈就在里面。」

亮依旧笑着抚摸光的长发,指尖掠过那散发着淡淡光辉的耳饰。

「哥哥临终前说希望能够参与我的未来,因此把流光托付给我。」斜眼看向自己的左边,好像这样就能看见自己的耳朵。

亮为这可爱的动作笑了一笑:「另外两颗是溢彩吧,怎麽不把自己的也戴起来?」收回右手,用左手抚过另一边的长发与圆润的耳朵:「空着一边多奇怪。」

光苦笑。

亮知道自己可能又问了一个光无法回答的问题,但是今晚难得光愿意说那麽多话,心中多少有一点期待…希望…知道更多…

「怎麽?留着不拿出来好送给以後自己的妻子?」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如此故意说出这样的调侃,但是…就是想知道…况且…听起来没什麽不妥。

「我是不可能结婚的。」笃定的语气,让火红眼的血脉就此断绝,也就等於悲剧断绝;况且一旦有念能力者找上门,已经被除念的自己根本无法保护家人。

亮一怔,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颜色变暗了些…他们会随着你的心情改变吗?」亮注意到这个细节,市面上也有贩卖会随着体温变色的手表等物品。

光笑笑,缄默。

「既然你不会有妻子,那麽假如…未来有一天…我们有必须分离的时候,你愿意把属於你的溢彩留给我吗…这样我就能随时随地知道你的心情…」毕竟是意义与价值都非凡的亲人遗物,因此…不抱任何期望。

「嗯,没问题。」

亮非常开心地笑了,依旧温柔的抚着光的长发。

看见亮因意外的答案而少有的喜形於色,光也对着亮甜甜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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