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道歉就是了….呜呜哇!!学长对不起!!」
江浩介带着哭得很凄惨的吴巧伊,走到胸腔内科加护病房。
「你好,我是急诊江医师,我们来看刚刚从胸腔科病房送下来的气胸阿公。」
加护病房随即开门,总值蔡明琦还在里面协助处理。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吴巧伊被江浩介教训得脸色发白,一声大气都不敢出,蔡明琦也看直了眼睛。
一般都骂到学妹掉眼泪就算了,江浩介却还没有罢休的打算。他带她来加护病房,不知道打算做甚麽。
吴巧伊过去看着阿公,因为急救过,还插着胸管,看起来比下午还要虚弱。「对不起,阿公,对不起!!」吴巧伊握着阿公那只枯瘦如柴的手,那只手软软的垂在床边,好像连抬起来都很困难。
吴巧伊不停说对不起,阿公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吴巧伊现在也觉得十分懊悔,血淋淋的错误摆在眼前,她知道阿公被她的疏忽害惨了。
吴巧伊不是坏人,她只是成长过程受到过度保护,甚麽事情都人家帮她考虑得好好的,甚麽事情都理所当然。犯下错误往往用「她以为」、「没想到不是这样」再加上撒娇,就可以获得原谅,就有人帮她处理或掩盖起来。吴巧伊却没想到,她那样做好像是解决了危机,却失去了自我检讨的机会,也失去了忏悔的机会。
今天,她终於遇见一个不轻易放过她的人,要她自己面对错误的後果。
「意识还没恢复吗?」江浩介问蔡明琦。
「还没有。如果今天晚上没醒过来,大概就是这样了。」
江浩介点点头。这种事情早在意料之中,阿公太老,实在经不起长时间的缺氧,只希望吴巧伊经过这件事情能得到教训,明白自己从事的是甚麽样的职业。否则,必然在她未来的医疗生涯,造成更不可弥补的伤害。
当天晚上,吴巧伊回家之後,锁在房间里痛哭,也不肯告诉家人发生甚麽事。她妈妈担心她是不是被欺负,吴巧伊要她不要乱想。
等她冷静下来,她写了封信给父母。
我发生一件难以弥补的错误,我真正去面对它,真正去忏悔过,这是你们不曾给我的经验,但我从一条宝贵的生命上面学到了。我很庆幸,出社会以後,还有人肯这样教训我。你们不要问,因为我觉得很丢脸。
我今天终於明白了。我如果老是靠着你们,就像长不大的小孩,如何对我的患者负责。所以,我不能再凭藉着你们的力量,我必须靠自己,在医院有很多人的生命依靠着我,为了他们,我必须让自己更加强壮才行。
隔天吴巧伊深吸口气,勇敢的踏入胸腔内科病房,她的眼睛仍然是肿胀的。但是她已不再要求别人帮她打杂,也不再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她知道那些都会伤害一个医生的尊严。
她每天确实完成工作,战战兢兢度日,下班前总会到加护病房去看那个气胸的阿公。
阿公後来清醒了。拔管的那天,吴巧伊请护理站同仁吃点心庆祝。隔天,阿公预计要转回来,她亲自到加护病房去接他回来。
十二月二十二日,江浩介参加急诊专科医师考试,当天下午放榜,他以九十五分的高分成为这一届榜首,果然是考试机器完全体。A大急诊这一届的专科录取率达到百分之百,刘冠中和杨朋也在考取後辞职另谋他就,R4这一届只剩下江浩介、张俊贤和刘乃懿三人争取晋升主治医师的机会。(注)
(注:一般而言,考完专科医师後,即具有急诊专科医师之资格。依照各医院制度的不同,有的会马上於放榜的隔月晋升为主治医师,有的必须做完该年R4资历,於当年度结束的七月或八月进行晋升,至於能获得晋升的名额,每年不同,依人力多寡而定。)
穆可欣的学会报告也在无惊无险的状况下完成。这趟远征台中之旅,对A大急诊而言,成果是非常丰硕的。不但有多篇海报和论文获得高分,穆可欣的口头报告也得到很高的评价,尤其她还是R1居然能做出这麽高品质的报告,使得评审委员一致决定把佳作奖颁给她,她也因此获得了两千元奖金。
然而,对吴老大而言,这大概是最坏的一年。不但那些高分的海报和论文都是盘哥那边生产出来的,理监事的选举他也没有顺利获选,反而是盘哥得到C大支持获得理事的席位。
看来,赵又齐的医疗纠纷只是稍微让盘哥跛了下脚,并没有让他元气大伤,反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在见风就长,越来越茁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