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光溢彩》‧局中局 上 — 第六手 祖傳密碼

「……亮,所以爷爷是这天过世的吗?七月廿九日?」不会吧……

璧玉般的双眸细细看过父亲的日记,一页一日都是简短的单句纪录,唯独这一天,钢笔的墨水少有的似乎分成两个层次。

似乎是有些晕染的记忆,与今日天候一样潮湿的笔迹。

「应该错不了,而且看这墨迹……爸爸是後来才知道,因此补上『父亲逝世』这一句,光……」亮有些欲言又止,眼神对上水蓝色双眼的同时也斟酌着用词…

「嗯?」亮怎麽了吗……

似乎有些伤感,抬手轻触伴侣发丝时……亮苦涩地笑了一下;光知道,亮有些伤怀,也注意到,即使如此,亮的眼神依旧清澈明朗。

亮是真的改变了很多呢……

「光可能不清楚,不过七月廿九日这一天……是爸爸的生日。」原来爸爸年轻时也经历过这些……令人难受的回忆。

眨着美丽的双眼……光随即接口:「嗯,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察觉亮疑惑的视线,光只是一边观察着窗外的雨势,一边叙述:「其实……小时候,我是指亮跟市河小姐联手把我拐到亮家的时候……爸爸妈妈真的待我很好。」

被光的言词逗乐了,浅浅一笑:「说我拐你?太夸张了……」不过好像……事实的确是这样。

「哈,市河小姐可是帮凶呐,当年也是这种大雨吧,」视线收回,回望身边的恋人:「说起来我很感谢那次的台风。」

亮却微微蹙了眉:「当年归当年,现在我可是对这种大雨敬谢不敏。」再不停,我的光待会儿可要淋湿了!真是!

大略猜得到亮的所思所想,光只是静静享受这面对学生群前的片刻宁静。

雨水流逝着回忆也流逝光阴,亮只觉得在光的声音中……连豪大雨势也变得温暖柔和了起来…

「还记得我离家前往京都那一年吗?就是认识椿大哥那时候……」提示着…

「拜托…」亮觉得自己苦笑的时候变多了:「一想到那一拳,我到现在还感到全身酸痛。」光当时下手真狠……

「哈哈,抱歉抱歉……」顽皮一笑:「毕竟当时我们之间还没有现在这麽深刻的情感嘛,而且我又急着跑路,哪管得了这麽多……」柔声解释。

轻轻摇头,宠溺的笑容:「我知道我说不过光的,不过……刚刚怎麽突然提起爸爸妈妈待光很好的事情?」

傻瓜……过去老伤害你的我又怎麽会介意那情急之下的一拳?

「喔,那个啊……就是在我要离开东京都,准备跟佐为一起搭车的时候……」回忆的语气:「我在行李中发现了爸爸放了很多现金给我。」

明显想起来的眼神,翠玉般的双眼闪过明亮:「…原来如此,就是伊角送回来的那些吧,爸爸的金融卡当初为求他使用起来简单不复杂,信用、签帐、提款都是同一张……这麽说起来……原来是这样……」恍然大悟……

「嗯,爸爸理所当然也把密码给附上了,就是爸爸的生日,19540729,」话说到此处汗了一下:「…说起来还真是设防性超低的密码,一看就知道了。」

微微睁大眼睛,亮有些傻眼:「光的银行密码?难道不是自己的生日?」

明显非常惊讶,连後座的虎次郎都惊醒了:「不是吧??难道亮的密码是生日?」不会吧……这人什麽脑袋?不知道歹徒都会第一个尝试帐户主人的生日吗??

为两人之间似乎有所秘密,香槟绿轿车不大的空间中,泛起了难得的微妙气氛……两人相互间少有的猜疑扩张开来……

胜过座间的那一点些微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升上三段正要离开棋院的那个下午……夏日阳光彷佛还在眼前灼烧,棋院接到了塔矢奈津的电话联系。

只是想告诉儿子,那位向来硬朗的爸爸居然先己而去。

葬礼的过程简单而隆重,塔矢行洋三段,同时也是独子,向因为劳累而引发了心脏疾病致死的父亲,道别。

「所以…你妈妈还是搬回东京,之後……你……」负担增加了,要照顾病人,大概也不能时常出来检讨对局了……

东京车站前似乎永远人声鼎沸,烈日下,森下茂男并没有继续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只是拍拍朋友的肩……

真是谁都没想到,塔矢伯父居然先走了……伯母现在由肺积水转化成肺癌……病医不好,只能拖着,早晚也得走吧。早知道不会传染又何必多耗费这两年光阴?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医学不够进步,一切……真的没办法。

「呐,我说你有什麽不开心的、不好过的……都说出来吧,好过一个人苦着张脸。」看不过好友的情绪低落,尝试着出言安慰……言词却不怎麽合适。

收回没有聚焦的视线,十七岁的行洋回首……没有多说什麽,只是定定地看着身边的人。

「哎!」茂男觉得自己说不定比行洋还气闷:「你这家伙,想生气或者怎麽的好歹也出个声吧?难得把我叫出来话都不多说上两句!」似乎是意识到了什麽,茂男说完这句话後……静默。

说起来,认识这几年……行洋主动约我今天还是头一遭……

或许他并不想说什麽吧,也可能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我一个人在这里聒噪也不是办法……

这家伙现在这样…啧,比以前更闷了!

「呐,我说啊…」少年之志在喧嚣的街道中清晰地传入行洋的耳中:「以後我想多拿下几个头衔,把这一片全--部--都给买下来盖围棋学校!」一般听到这样的刺激,会有精神些吧?

似乎真的『听见』了什麽,行洋静默地将视线拉到车站前的一小片土地上。

土地正在开挖地基,工人们努力兴建连他们自己可能都不太清楚确切样貌的建筑物。

行洋只是看着,茂男觉得今日的行洋除了比往常更闷之外,还有些愣。

火红云朵掠过发烫的天空,行洋缓缓开口……

「我解不出密码。」

「啊??」一头雾水……

「爸爸生前将一笔遗产托付给朋友保管,说等我拥有了『重要的东西』後才能交给我。」低沉而忧郁的嗓音:「可是需要一组密码,由妈妈转达的意思是…爸爸要我自己想。」

茂男听完脸不禁抽了一下:「喂,我说你…这种私密的事情不该告诉我吧!」唉……要说这家伙对我推心置腹还是根本对人毫无心机?真是……

没有理解,亦没有想要去理解的意愿,行洋似乎打开了话匣子,突然有些激动了起来……

「但我拿不到钱会很糟糕,妈妈的药材很昂贵,需要很多花费!照顾病人兼多接工作,将耗去我大量研究棋艺的时间……我根本……」所有心中的不甘全在握紧的双拳中……

「呃…我说……虽然辛苦,但也没这麽悲观吧。」但是照顾病人是真的几乎要全天候待命,如果请佣人的话又是另一笔开销………

「你不明白。」负气一般,少年行洋转头离去。

茂男愣了愣……看来伯父的骤逝事实上让行洋打击非常大,以往他不曾这麽激动,也不会如此失礼……只是现在……

「喂!你上哪去啊?」朝着背影追了过去。

「黄昏,该做饭了。」简短的回答。

「……」原来我们在大热天下站了这麽久……嗯?这家伙会做饭的吗?

不会也得会了,不是吗?这家伙今天会约我出来,其实也很迷惘吧…

停下脚步……

但我也没好到哪去啊…对於未来,我也很迷惘啊!

「喂!行洋!」薄暮光晕下,夏季热风带着都市烟尘……呐喊。

行洋没有回首,只是脚步顿了顿……

「伯父有伯父的考量,我想那密码一定是对你有意义的!!你一定没问题!」两步追上好友身边,精神喊话:「伯母只剩下你能依赖了,你让他一个病了的女人担心的话就太不像话了!你要振作!」

直觉上认为自己说的话有说跟没说一样……茂男有些无措,也不知道该自己口中的『振作』到底何谓振作??

笨蛋!我想得到的这家伙会想不到吗!?所以才烦吧!!

不知道行洋是不是有勉强笑了一下,茂男很确信自己没看到嘴角有任何角度变化,只知道行洋的眼神充满无奈……

「…谢谢。」明显是扯着喉咙才发出的声音,却毫无力气………

回到家门前的时候发现大宅门前的小灯在社区中闪着昏黄的微光,几只飞蛾在四周围努力拍动翅膀维持高空地位。

密码……一定是对我有意义的吗?

当我听完妈妈的叙述後,对那位校长先生一口咬定是自己的生日,却被拒绝了……所以……不是生日。

校长既然是爸爸的旧识,应该值得信任,为什麽他要有所犹豫之後才拒绝我?爸爸要我体会『重要的东西』,这『东西』是不是跟密码有关?

如果不动用那些现有的遗产,我真的不知道……在处处需要资金的现实生活中,自己还能撑多久……

我真的不敢想,接下来……是否还有机会好好的对局、研习、比赛……

体会重要的东西,除了神乎其技之外……世界上还有什麽东西重要到需要去刻意体会?去了解?

不知为何脑中突然闪过前些天,今川老板的一句话……

那是与自己年龄相仿却完全不同的思考方向,亦应用在不同的领域里……

无论敌国友邦,大家跟我们日本人一样,喜欢喝好茶,经过通商贸易,让大家都有好茶喝,不是很好吗?

摇摇头,挥去不明所以突然出现在脑中的这句话,行洋尝试着放松心情、堆起轻松的表情,进门面对病魔缠身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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