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篇】
一盏茶的时间之後──
张府的书房里。
被张家仆役拉来书房给张老爷问罪的秋月,神情紧张的望着自己身前陌生的一切。只瞧一张两端翘起飞角的青磁翘头案上,悬着一排如笙的黑貂毛笔。而黑貂毛笔的一侧,则是置有仿雕荷叶的石砚一方。石砚旁,亦可见笔洗、笔筒、笔架等,顺序排开。
然而,就在这一切的後头,也就是书案的正後方,张家老爷可是抿着嘴,神情不悦的坐在那儿,等着听她解释,为何她会出现在张府里?又为何她会藏身在床底下?
「张老爷,您有所不知!」站在桌案前说话的秋月,虽然不知这张老爷为人处事如何?但她可是看准了陪坐在侧、一副雍容闲雅的张夫人,准是个性情祥和之人,便决定将她家小姐的遭遇,一五一十的道出,好博得张夫人的同情。
果然,半晌後,秋月的话一说完,便睇见张夫人是频频的以丝绢拭泪,对颜如玉的不幸充满了难过与哀伤。
「张老爷!」见状,秋月放胆再多说一句,「秋月见您宅心仁厚,所以,敢求张老爷,请张老爷收留我家小姐及秋月主仆二人,我们愿意在张家为奴为婢,但只求身子能温饱,头顶可遮雨即成。」话落,秋月往地上跪去,向张家夫妇行了个跪拜大礼。
「这……」与辛子练亦有生意上往来的张老爷,听言,却是有些踌躇。因毕竟这颜如玉是被辛子练给赶出门的,所以他担心,若他就这样收容颜如玉的话,恐怕会引起辛子练的不满。那麽,如此一来,张家的财路,也许会因此而受到波及了。
但,这张夫人可是未想到那麽多,是随即对张老爷说道:「老爷子,就收容她俩吧!反正我们之前本来也上颜府去提过亲,也有意将那颜家闺女收做儿媳妇,所以就让她们住进我们张府来吧。而且,搞不好这颜家丫头和咱们的儿子有对上眼的机会,那麽,我们在不久的将来,不就有孙子可以抱了吗?」
「夫人啊,事情恐怕比你想的还复杂些呀!」向来疼妻子的张老爷,是和颜悦色的对张夫人说。
惟,「复杂?想让儿子娶妻生子,再复杂也要去做!」一心一意想抱孙子的张夫人,心中可是正打着如意算盘。想说颜如玉此时无依无靠,若藉此收容她,她必心存感激,到时,若要求她下嫁给自己没人要的书呆儿子的话,她应是不会拒绝才对。
然而,这不愿与妻子争辩,但又不想一下子就答应收容颜如玉的张老爷,在心思稍稍一转後,可是想到了一条缓兵之计,就听他说道:「不如这样吧,夫人。我们就先收留颜家的丫环,秋月。至於颜家的闺女,我们等儿子一个月後从那农舍回来之时,再问问他的意见,看他喜不喜欢这颜家姑娘,若喜欢,我们再收容她也不迟。」
只是,张夫人尚未来得及表示可否,跪在那的秋月已先大声嚷叫了,她说:「什麽?张公子现时是在张家的农舍那边?」
「是的!」刚进门的阿福,回答秋月说:「我刚刚就是送公子到农舍去,现在才从那儿赶回来的。只是一回来後,便听闻你被发现了!」他伫足门边,两眼怯怯的往自家老爷望去。
而张家老爷也随即不客气的责骂了他一句,说:「还敢提!这事等会儿再跟你算帐!」
不过,一旁的秋月,倒是一骨碌的站起身来,快步走至阿福的跟前,问他道:「阿福,你是说,你家少爷现时是在『那』农舍里?」她特别强调那个「那」字。
「是,是『那』农舍。」阿福明白秋月的意思。
「可是、可是,我家小姐就在那农舍的阁楼上呀!」天底下怎会有此等巧事?
张夫人一听,说:「太好了!快快快,阿福呀,你再去农舍一趟,把公子和颜姑娘一起带回来吧。」
「夫人,不行呀!」阿福满脸焦虑的回道:「现在外头是大雪满天飞,到处白茫茫的一片。且这路面、沟渠、溪流,是全罩在积雪之下,一点也认不清路在哪儿?事实上,我方才在回来的途中,好几次差点掉进路旁的渠道里去呢!所以若此时再出门,万一马儿错认那溪流为道路,一个不小心,陷入溪中爬不起,那就很麻烦了!」
秋月一听,「糟糕!那我不也回不去农舍了?小姐一人该怎麽办呀?」她好着急。
未料,张夫人却是笑着的从座椅上站起,来到秋月的身旁,挽起秋月的手臂,欢喜的对她说道:「你叫秋月,是吧?」
「是的,夫人。」看到张夫人笑得那麽开心的模样,让秋月心中满是狐疑。
「呵呵,我说秋月,你可别疑心我呀!」张夫人从秋月的眼神中,看出她的不安,於是安抚着说:「我笑,是因我知你家小姐是绝对不会饿着肚子的!你别看我那儿子好像是一副傻不隆咚的模样,但他可是很会照顾人呢。而且他还带了好多的食物去到那农舍,像是南瓜、萝卜、生米、咸鱼、酱菜、腊肉、红枣、香姑、虾米……」
就当张夫人在秋月的耳边,如数家珍般的念出农舍里有多少的食物时,秋月的心里,却只惦念担心着一件事──那便是希望自家的小姐,会及时出来向张伟德讨食物吃,没让自己白白饿死在那阁楼中。虽说,她秋月是很不喜欢让呆呆的张伟德和小姐有碰面的机会,但没办法,小姐的生存还是比较重要。
至於说张夫人那一方面,当她在向秋月道出那些食物的同时,心中可是欢喜着这颜如玉和自己的儿子,将会有一个月的时间在那农舍里好好的相处呢!
是的,不管天上的飘雪停不停,也不论地上的积雪化不化,她会确定她未来的儿媳妇,会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认识她的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