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睁开眼,在家,这是亮的房间。
侧头,游戏机闪着灯,运作中。
亮呢……怎麽只有我在…
「…」坐起来,嗯…可恶…身体虚弱得不听使唤……整整一年的失眠再加上心理压力,竟然会影响我到这种地步,明明佐为在的时候状况没这麽糟糕……这就叫做每下愈况吗………看样子我真的需要好好静养一阵子…
……有脚步声,进入戒备状态,紧盯着门口。
「你怎麽坐起来了!?乖乖躺下!」亮手上捧着一大碗粥。
是亮啊,靠坐在床头,揉揉额角:「…我睡了多久?」
「五个小时左右,仓田先生已经帮你请了一个月的病假,是明明他爸爸开的证明,你的确需要静养。」关切地观察光的气色…依然不怎麽好:「你在与高永夏对局之後昏倒的事情整个围棋界应该都知道了,就算仓田先生没帮你请假,棋院也会让你休息…你怎麽不躺回去!?乖一点!」
光卷起眉毛看着亮。
又是这个表情,光肯定又想到什麽:「怎麽了?」尽量温和的语调。
「…第一,觉得不能阻止你在新锐赛夺冠很可惜。」一个月…要拿来干嘛…
亮闻言苦笑一下:「这都什麽时候了,你快点好起来,要对局我就陪你。」
「第二……现在如果我躺回去待会儿还要费力坐起来,我才不要。」噘嘴…
「坐起来?」不解…为什麽要坐起来?该躺着休息…
光眼神看向亮手中的粥,可怜兮兮的模样:「…别告诉我那是你自己要吃的。」
「啊…」恍然大悟:「呵呵……我果然每次遇到光的事情就会笨手笨脚。」坐到光身边:「我喂你。」
抿紧唇,瞪着亮。
「这是命令。」温和的笑容。
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嘴。
就在亮抬手喂食的时候,光见到那怵目惊心的伤痕……神色一黯:「对不起…我竟然咬你。」越说越小声…真的很对不起…
「你还记得?」我还以为光睡醒会忘记……这也不是不可能。
「嗯…对不起。」这粥…好好吃,看来我是真的饿了:「塔矢吃过了吗?」
「跟上次一样,你一半,我一半。」中国人似乎认为彼此分享一半感情能长久…我希望能永远跟光在一起。
光思索着……是想少洗一个碗吗?东方人果然很经济实惠。
汤匙与碗的瓷器碰撞声…看着亮温柔地将粥吹凉的神情…还有自己的微微吞咽声……说起来第一次到亮的家…明子阿姨也是弄了一大碗粥给我呢…
回忆片刻後…光打破沉默:「你的治癒能力无法治疗自己吗…我记得一开始你在示范使用方法的时候可以的。」亮的脖颈处都是我的咬伤…看起来就好痛。
「…我忘了,」竟然没想起可以治疗自己……思考了一阵:「原先在我想像出绷带的作用时,就对这条绷带下过指令。」放下碗,开始治疗自己。
光咽下口中的粥,也差不多吃了半碗了…静待下文。
「…嗯…因为你不是念能力者…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我在尹老师的书房看到的资料…这条绷带其实只是外形像绷带,毕竟对於外形我没多做思考…」顿住,认真地看向光:「这是制约与誓约。」
光的表情瞬间凝固。
「…看你的表情,你已经知道了…」转换为温和的眼神:「我对自己的念能力制定了规则,而这个规则将在你对我承认了你的真实身分的那一刻启动,简单说…就是从几个小时前开始,我绝大部分的念能力都必须用在『保护你』这件事情上。」
跟酷拉皮卡为了复仇一样,他们俩果然是同类人,幸好亮只是保护我,不是复仇…不对…等等…酷拉皮卡以生命做为交换,那亮呢?
光颤声:「你的誓约…是什麽?」
「制约是『大部分』的能力都用来保护你,誓约是当我违背这个前提时,」要说出来吗…光的表情不妙,不过我认为即使是现在光也有一堆事情没对我坦白,如果我这一方做不到坦诚,那只会恶化彼此的关系…嗯…诚实往往是上策。
光害怕地盯着亮的一举一动,亮将碗再拿远一点,搁到书桌上,回身後温柔的拥抱光:「如果用在保护你以外的事情上,我会立刻死亡。」
『为什麽你要这样对我!!我不要!我不要!我觉得都是我的错!』酷拉皮卡自己去复仇就算了,反正对象不是我,我只要在最後尽到朋友的义务给他安慰,却没想到:『为什麽要让我变成制约与誓约的对象!?塔矢亮!!!』
「光,乖,没事的,情况没这麽糟糕,」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光…冷静下来听我说完…好了,乖,听话…」顺着背脊安抚正在奋力蹂躏自己头发的光,光今天应该是最脆弱的一天了,又是五月初…但是我认为所有的痛苦还是一次经历完比较好,长痛不如短痛,这次有我陪着,没问题!
怀中持续传来呜咽声,亮像安慰小孩一样:「光,你仔细想想,我除了需要用到念能力来保护你之外,还有其他需要的用途吗?」爱怜地抚摸着:「静下心来,慢慢想…别急。」
片刻後,光终於冷静下来:「…的确…没有,要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需要念能力。」
亮微微一笑:「所以立下这样的制约与誓约事实上对生活不但没有影响,还能增加保护你的能力,这样不是很好吗?」开导中。
「但是…万一你的父母…有一天生病了…或者…」仍然觉得不妥…
亮严肃却温和的望进水蓝色的眼睛,柔声:「…光…记得三生石吗?我们都是在三生石上走过有情有缘的人,有时候生死自有天命,所以我的绷带只能用来治癒外伤,原本就无法治疗疾病,因为我认为不应该破坏这样的轮回。」
轮回…所以亮相信,在他身边的人们会因为情缘,到来生再度相会。
「但是光的情况是特殊的,因为有人想要害你,这就不是天命的范围了…怎麽可能坐以待毙呢。」我的光…我要保护你。
坐以待毙……坐着等死的意思吗:「那万一你的父母受伤什麽的…我不要!都是我害的!」再度开始拼命挣扎。
「光,光…你听我说,缘分让我们彼此相遇,我因你而学会了这样的能力,这是光带给我的机缘,我只是回顾初衷,将自己的能力用在最初的源头而已…」要怎麽解释自己的想法比较妥当……嗯:「…光…试想一下,如果光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就没有学会念能力,但是爸爸妈妈还是一样在过日子,如果真的会受伤,那还是会受伤,我也一样无能为力,不是吗?」
光思索着亮的话………似乎有所了悟。
持续抚着光的背脊,拥抱着:「所以说…如果有一天我的父母真的受了重伤,也绝对不是光能左右的事情,更不是我应该破坏的天命,因为并不会有人想要暗杀我的父母。」
光沉静了片刻:「塔矢的意思是接受意外伤害或者疾病带来的『天命』,但是无法接受『人为蓄意伤害性命』,你认为这样破坏所谓的轮回…是这个意思吗?」
亮温暖的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那好,假如有一天我在你眼前被车撞了,这只是个意外,所以请你不要救我,按照正常程序送医院就好;做不到的话就请你现在立刻解除制约与誓约。」
亮一愕,这是什麽思考模式:「第一、我刚刚已经说清楚了,我的念能力是你带来的机缘,所以我用在初始的地方,换句话说,假如今天一开始是…这个…仓田先生的原因让我学会了念能力,我也绝不会滥用,但是我会愿意用在仓田先生身上,这样说你明白吗?」事实上我应该不会用在仓田身上吧……不过为了光,还是只能这麽说:「况且只是大部分必须用在你身上而已,我刚才还是治疗了自己,你都看见了,不是吗?」
光思考一阵,在亮的怀里微微点头,似乎妥协了……只是大部分而已…嗯。
小心翼翼地放开光的身体:「其次,事实上要解除制约与誓约…并不是我单方面可以决定的。」走回书桌前,拿过剩下的半碗粥开始吃:「除非我们彼此不再相爱,否则制约与誓约将会永远持续。」若无其事地丢下一枚炸弹。
光眼睛瞪得老大。
「没错,我一直都知道你是爱我的,即使你不回应我也能感受到你对我的情意,感情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你不说他就不存在,即使你想办法刻意违背自己的心意,依然无法欺骗自己。」澄澈的翠玉双眼严肃地看向光:「你不是坚持不说谎吗?那麽欺骗自己又算什麽?」
无情地在同一天投下引爆光的第三枚炸弹……第一枚是赵石的意外…接着是刚才的制约与誓约、还有现在的逼迫……光,我希望长痛不如短痛,今天之内击垮你最後一道防线,一次解决所有问题,毕竟棋院给你一个月静养时间,我不想白白浪费!
光在惊讶过後…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亮,没有亮预期中的情绪化,而是…很澹然、很冷静,也很悲伤:「…你跟佐为说出了一样的话呢…佐为发现我对你的感情时,也是这麽对我说的。」
光承认了?这麽乾脆!?
「我一直都没有欺骗自己的感情,我也知道你应该早就感觉到了,只是没料到你会这麽直白的说出来。」是真的没想到亮会如此挑明了一切…唉:「…这该怎麽说…呢…我知道我们彼此相爱,但…我有我的顾虑,所以无法回应你,唯一能为你做的只有顺应你的要求,尽可能实现你所希望的事情,如此而已…」别开视线後,轻轻补上最後一句:「相较於你对我的付出…很抱歉,我实在无法为你付出什麽。」
亮沉静地吃完半碗粥,在寂静的氛围里……感受到光淡淡的哀伤。
「…给你二十分钟,」将绷带缠绕在光的左手:「洗澡时顺便把妆卸了,你流了好多泪,脸都花了。」爱怜地看着眼前的大花脸:「以後在家别戴隐形眼镜,有人来我会应门。」
「…反正隐形眼镜已经搁浅在厨房水槽里了,不过我暂时不想在你面前卸妆。」怎麽总觉得这次的绷带不一样…
亮微微的不高兴:「为什麽?」
理所当然的语气:「因为很丑啊。」看着左手…好像真的哪里不一样。
怔愣:「我看过你的相片,很好看啊,就算不好看也无所谓,我想看真实的你。」怎麽会说自己丑…还是光的脸上在逃亡中留下了疤痕:「旧伤也可以用我的能力治疗,没问题。」很有信心。
了解到亮的思路,光噗哧笑了出来:「那又不能治疗黑眼圈,」看向亮的脸:「一个成长期的人三年来都睡不安稳,外加一整年都在失眠,你想脸色会好看吗?」
「无所谓,我希望你轻松一点睡,以後你都跟我睡,至少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不会呓语,而且我不放心你一个人。」非常严肃。
光蹙眉。
亮以眼神警告:这是命令。
「真的可以去动物园展示了。」活像只猫熊。
光挑眉,不爽:「就跟你说过了啊!是你自己要我卸妆的!」
亮无奈一笑:「好了好了,别生气,快点休息吧。」伸手熄灯。
午夜的社区夜灯如同过去每个夜晚,为房中带来昏暗光源,而今夜似乎有一种不同於以往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
「你现在很虚弱,需要休息。」光果然一直没有睡着。
光侧身看着亮,恬淡一笑:「没什麽,你快睡吧,我记得你下午有研究会。」
亮伸手揽光入怀:「谢谢…光总是记得我的行程…光,」
「嗯?」
有些失落的语调:「所以…藤原光不是你的名字……」嗯…趁着今晚,有许多事情必须解决。
注意到亮失落的语气,光开始诉说:「…我跟翡翠从两岁起就与来自日本的佐为形影不离,嗯…虽然我们的父母都看不见…不过,佐为一直都是叫我们小光、小亮…因为他只会说日语,所以就帮我们取了这个名字,取的是翡翠与琥珀宝石,流光溢彩的原意,我的全名…」顿一顿,卷起眉毛。
光又想到什麽了,他一定又卷起眉毛了:「怎麽了?」原来…真的叫做光…
「我的全名你上网查吧…太长了,一张A4大小的影印纸用正常字体写,还写不完…我跟翡翠都试过了。总而言之…然後…之後…总之小亮当下立刻决定跟佐为一起姓藤原,逃往日本…」
今夜,将会很漫长…